萬嘉旅胸口有點兒悶,趙一舟的話一點兒錯都沒有。
他喝了不少,女團的姐姐們也是練家子,一桌桌的見禮到萬嘉旅他們這兒那微信都打了一大圈,那轉賬都快收不過來了,堪比收份子。
紫色公主切的貝斯手相當能喝,喝高興了搖骰子搖出來多少就是房間号的幾倍,女團個個都有,打一桌最少都能收回去幾萬不等。
趙一舟的場子多得有點離譜,說沒幾句人就不見了。
萬嘉旅上衛生間的時候撞了個喝得差不多昏的妹子卡哇伊妹子,他一時之間感覺差點意思又不知道在哪,妹子沒少喝,軟軟地倒在他懷裡,他的手指往姑娘的脖頸摩挲,也沒摸到他想要的吞咽的喉結,姑娘有點矮,又有點兒小,沒有安全感。
萬嘉旅似乎喜歡那種被整個抱進懷裡的感覺,是踏實的,清冷的,能讓他整個人都倒在對方懷裡的感覺,然後會聽見心髒的同頻,繼而能感覺身體如鋼管的碰撞,不是水的,是熱的,是硬的。
煩死了。
萬嘉旅松開了姑娘,還沒親嘴又去漱口了。
萬嘉旅回來的時候,麻薯都被灌得差不多了,他臉上脖子上都是口紅印。
萬嘉旅撞了一下麻薯,“诶。”
“嘛呢。”麻薯困得要死,翻了過去。
“你跟你你媽說,你要上英語課。”萬嘉旅都喝昏了。
“我有病我上英語課我不讓我媽教?”麻薯的舌頭都大了,“你喝傻波了吧。”
萬嘉旅也有點渾噩,他點着手機上面一重影的公衆号上的報名單說,把麻薯抓過來看按着他發昏的腦袋看,“這個,你叫你媽出錢給你買三萬塊錢的課,然後我給你兩萬二回扣。”
“嗯?”麻薯像看傻逼一樣看着萬嘉旅,“你在酒吧給我賣英語課?你腦子沒事吧萬嘉旅?”
“你幹不幹吧。”
“我說不幹了嗎。”
麻薯閉着眼睛,比了個「OK」的手勢,“你把你那個定位跟公衆号發給我,我推我媽去,她立馬就去問了。”
“行,”萬嘉旅說,“看完了,我給你推這個經理微信啊,提成給這小子,你他媽給我拉最大啊提成。”
“這人誰呀,”麻薯捂着臉看了一眼,“長得怪帶勁的。”
“你他媽一洋人你說帶勁你這種詞,”萬嘉旅說,“兩萬二,我給你轉過去了啊。”
“您就瞧好吧哥。”麻薯躺在沙發上打了兩下袖子,“嗻。”
麻薯眯着眼睛就開始操作了。
萬嘉旅喝得上勁兒了,也有點悶,女團這幫子妹妹太能喝了,他仰在沙發上有點兒喘氣,他迷糊之間有點想紀榆,喝這逼樣了他還惦記着紀榆在外面賣課,他能賣出去什麼呀,這傻子。上次萬嘉旅給他的錢萬嘉旅看過他的手機,全轉回去在萬嘉旅完全不用的一張信用卡裡了,剩下全一筆筆地記着賬,還算的銀行利息。
算的明白啥呀他。
萬嘉旅有點想吐,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一看,完了,是紀榆。
萬嘉旅突然騰出一股子被抓包的緊張感,看着這動靜一接電話是完了的感覺。
萬嘉旅一個疾馳沖出了酒吧,十五秒室内走到了陰暗的過道,地上不知道誰吐了還踩到了,煩得萬嘉旅巴不得往人身上扔狗屎。
萬嘉旅平複了一下呼吸,“喂”了一聲。
“你吃飯了嗎。”紀榆的聲音傳來。
“嗯。”
“明天要降溫,你多穿一點。”
“你也是啊。”
萬嘉旅的腳踢着牆,他在此時還是覺得有點對不住紀榆,也不知道哪來的良心。
“你這幾天都沒給我發消息,”萬嘉旅垂下眼皮,拉了拉帽子,“你在幹嘛呀。”
“我...”紀榆說,“怕你煩。”
“我煩你了我就通知你呗,我用你怕啊。”萬嘉旅難為地口氣都軟了。
又是冗長的沉默,沉得萬嘉旅都有點兒煩躁了,又冷。
終于在耐心耗盡的前一秒他開口了,他說,“嘉嘉,我不好。”
“你不好你給你自己看病,你不是最會看病了?”萬嘉旅有點氣,咱不能在他甩完臉子之後慣他臭毛病,這都三天了他都沒發個消息過來,他瘋了吧。
“我那天對你沒說實話。”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低。
“那你現在說。”
“我可以吃醋嗎。”
“哼,”萬嘉旅笑了一聲,“你可真行,現在意識到你萬哥搶手了?你求求我,我就不出去招蜂引蝶。”
“可以嗎?”
“可以啊,”萬嘉旅點了根煙,“還想說什麼?”
“注意身體。”
“真是當大夫上瘾。”萬嘉旅說,“你今天不賣課了啊?”
“賣了,”紀榆的聲音有點抖,“賣了很多。”
“喲,發财了,”萬嘉旅說,“請我吃飯啊。”
“嗯,”紀榆似乎是有點兒冷,“等你有時間,有時間...”
“行啊,”萬嘉旅被凍得不行了,出來沒穿外套,而且也怕再說邊上酒鬼靠近露餡,“上課了,我進去了啊,好冷。”
——
紀榆此刻在學校的醫務室,蒙蒙細雨打濕了他的肩膀,他手邊還有帶給萬嘉旅的餐盒,裡面都是一些養胃的餐食。
他在等着他們就餐時間給萬嘉旅發信息,但是就這麼一瞥,他就看見今日看診名單上的「萬嘉旅」,他頓在紙張的指尖因用力而發白。
醫務室的假條有歸錄,上面寫着「16點21分,球場受傷,外出就診」。
這事兒紀榆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英語課程培訓經理拉的群聊裡面,要買課的那個人,一個小時前新鮮的朋友圈,是他的自拍,帶着定位,他身後坐着跟人喝酒的蘋果綠的男孩兒,這件衣服是紀榆親手放的,他的眼睛分明被刺痛了一下。
他身邊坐了個白色吊帶裙的女孩兒,照片實在太糊了,也太暗了,紀榆哪怕把他放到最大也看不清楚他們在幹什麼,隻是挨在一起,近得不得了,那前面白色的光影紀榆分不清是女孩兒的腿在萬嘉旅的腿上還是别的什麼錯位,直白的方式讓紀榆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他在撒謊。
紀榆的手重重地垂在身邊。
他們究竟是什麼關系?
膽怯先一步就來了,接着就是刺骨的涼意,他垂喪着坐在椅子上,輪子往後頓了一下。
醫務室外面有仨仨倆倆的學生路過,他們無一不是矜貴的,寶貝的。
紀榆吞咽着喉結,那一層薄薄的窗戶紙被潤濕的手指點破,好像該來的東西始終要來就是...有點太早了。
濕潤的好像不是手指。
紀榆在夜裡沒有意識地駕車前往酒吧,他在冷風中站在「反應爐」的門口,他有點兒不自覺地觀察着每一個跟照片上相像穿着的女孩兒,這樣的審視他從前從未做過,他捏緊了拳頭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他連進去的勇氣都沒有。
他會害怕萬嘉旅會攬着女孩兒在她的臉上落下吻,他們接着要去幹什麼?在床上翻滾,在旁人的耳邊說曾經跟他說過的情話,光是這樣,他都感覺胸口悶得發澀,像被捂住了口鼻,他有點兒求助地去點煙,想要尼古丁平複一下他的心慌,但是他抽煙的手都顫抖得不能停,應該是風太妖了。
紀榆的理智一直糾正他,一個長得漂亮又體貼大方的富二代,他不風流才不正常。
他不正常才會真的對自己承諾,給自己身份。
他是正常人,對吧?
紀榆應該走的。
腿好像灌滿了鉛,紀榆還是低着頭掐着自己的手指不肯走。他好像試圖想等到他,又不想等到他,他把萬嘉旅的車放在酒吧門口最顯眼的位置,想用這種方式讓萬嘉旅知道他來過了。好幼稚。
紀榆低頭沉沉歎了口氣,看着自己的手心,牙齒因為一直咬合發酸,他心裡有點不甘。
——
萬嘉旅在暖風裡抽了一根煙,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紀榆的那句「我可以吃醋嗎」聽來有點兒可憐巴巴的的呢。他用舌頭抵着上颚,感覺怎麼都有點兒不對味,他喝多了,聽不懂話,他想親嘴,他想親紀榆的嘴。
他在酒吧裡躺了一會兒,感覺有點兒流鼻涕,“麻薯,你喝多了啊,你怎麼弄啊,我給你開個房還是怎麼着?”
“一會兒看我能不能起來,起來了回學校去啊,”麻薯說,“他媽的還得打車,一會兒給我晃吐了個DJ的。”
酒吧很吵,DJ打碟的聲音巨大,人海裡人類像擠在一起的沙丁魚,舞池裡誰也不知道沒伸起來的手都在做什麼,可能是拉拉鍊,可能是摸人腰,反正都不是什麼正經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