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伊在心底輕歎了口氣,唇角揚起一絲天真的笑容:“我三個月前的探望申請至今還沒有批下來,出發前,我想見她一面,您可以幫忙通融一下嗎?”
晨光微熹。
白色的霧氣如輕紗般籠罩在濕潤的草坪上,夏伊踩過長滿青苔的石闆路,在葉沉的陪伴下,走進療養所的大樓。
這是一座古典風格的歐式建築,白色大理石外牆,臨湖而建,看似甯靜,其實戒備森嚴,曾被用于關押高級犯人。
前議長賽琳娜陷入昏迷後,這裡就成為她的專屬療養所。
通過重重安檢,夏伊得以進入賽琳娜的房間,葉沉則被攔在了外面的等候室。
賽琳娜靜靜地躺在橢圓形的生息艙内。艙體四周環繞着精密儀器,上方懸浮的微型投影儀,将她的腦電波與心率曲線映射在艙外的玻璃屏上。
透過透明的玻璃罩,夏伊凝視着她那沉睡的容顔。
她雙目緊閉,神情安詳,高貴凜然,銀色長發如瀑般灑落在腦側,像是神話中沉睡的女神。
她曾是白塔的傳奇,史上最偉大的向導之一,親手奠定了哨兵與向導的共生政治格局,推動白塔軍事力量至頂峰,使之有能力與堡壘分庭抗禮。
她也是夏伊的恩師和監護人。
夏伊久久站在生息艙前,往昔點滴湧上心頭,眼角悄然泛紅,朦胧了一層水霧。
“我會把您的哨兵帶回來的。”
她低聲說,朝着生息艙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實習隊伍十點出發,因為半夜才收到探視批準加上療養所路途遙遠,夏伊遲到了幾分鐘,一上飛船就被帶隊老師歐琳追着一頓臭罵:
“你到底有沒有時間觀念?兩院實習,全船向導和哨兵加起來四十多人,都在等你一個人!”
“你别以為天賦好就很了不起?像你這樣吊兒郎當,不思進取,不努力,就算天賦再好也是浪費!”
“我說你不服氣是吧,夏伊,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不過是個還沒長大的中二少女,就憑你那點能耐,就想和全世界對抗?天真,幼稚,可笑!”
夏伊不耐其煩,幹脆堵住耳朵,把頭往葉沉肩膀上一靠,裝睡!
葉沉放低姿态地道歉:“歐琳老師,請别生氣,都是我的錯,耽誤了時間。”
歐琳和葉沉合作過幾次,她深知,葉沉向來嚴謹守時,凡是和他共過事的人,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擔當和能力。此時見他把過錯攬了過去,她也不得不賣個面子。
她壓下怒氣提醒道:“管好你家的中二少女,不要總是試探規則的邊界。這次實習,我不想弄出什麼亂子。”
“知道了,歐琳老師。”葉沉回道,手掌托住夏伊的後腦勺,幫她調整到一個更舒服的位置。
可能是因為起的太早,在飛行器嗡嗡的低鳴聲中,夏伊靠在葉沉的肩膀上還真的睡着了。
葉沉猶如一座雕塑,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放得很輕。直到飛行平穩後,他才小心翼翼地解開夏伊身上的安全帶,手掌托住她的肩背,輕柔地将她放倒,讓她側躺在自己臂彎裡。
兩人的身後,隔着幾排座位,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正死死盯着他們。
是顧曜珩。
葉沉坐在過道一側,寬闊的臂膀将夏伊護得嚴嚴實實。從顧曜珩的角度,隻能看到一縷烏黑的秀發從葉沉的臂彎垂落,柔軟而輕盈,偶爾被艙内的靜電帶起,輕輕飄動,随即又落回哨兵的臂膀,服服帖帖。
顧曜珩不知道自己盯着那縷發絲看了多久。
内心的渴望如同喧嚣的潮水,一波甚是一波。想象自己能夠撫摸她的秀發,能把那縷青絲纏繞指間,細細摩挲,感受她的細膩柔軟……
就在這時,葉沉的手指微微一撥,将那縷秀發輕輕攏了回去。顧曜珩的視野中頓時一片空蕩,連那一絲發梢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太過分了!
連一縷發絲都不讓他看!
顧曜珩憤怒地握緊了拳頭,痛苦不甘在他心頭翻江倒海。
洛月華坐在顧曜珩身邊。兩人是臨時搭檔,出發前進行了淺層标記。
淺層标記能暫時在向導和哨兵之間建立精神鍊接,共享五感。但是向導無法控制哨兵,發号施令必須建立在哨兵同意的前提下。
洛月華被顧曜珩的情緒攪動的忍無可忍!
她知道家族的聯姻意向,也認為顧曜珩是個不錯人選——除去他對夏伊的癡纏之外。
她想拉攏顧曜珩,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忍受自己的哨兵對别人的向導想入非非,無法自拔,哪怕是臨時哨兵!
她已經一次次通過精神沖擊,提醒顧曜珩收斂了,眼見沒有任何效果,忍不住冷笑出聲:“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死心?”
“關你何事?”顧曜珩冷冷回道。
“我現在和你精神共感,你的情緒影響到我了!”
“那就解除吧!”
洛月華氣得渾身發抖:“好啊,你去跟老師說啊!”
兩人各自撇過頭去,不再說話,也沒真的去找老師。他們都清楚,至少在這次的實習隊伍裡,他們必須維持這種臨時的配對關系,别無選擇。
因為S級哨兵隻能匹配S級向導。
低階向導無法和高階哨兵建立穩定的精神鍊接,哪怕是臨時的。
而在這艘飛行器裡,能匹配顧曜珩的S級向導,除了帶隊老師,就隻有洛月華和夏伊。
夏伊睡了一覺,發現自己躺在葉沉懷中,她懶得動彈,慵懶地問:“還有多久?”
“還有四十三分鐘。”哨兵低沉的聲音猶如最溫柔的海浪,将她一層層細細包裹覆蓋。
“你還可以再睡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