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怕的時候？

陸在蘅到底接過了隋寂一直捧着的熱牛奶，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頭。

實不相瞞，他跟保安大叔一樣，聽見隋寂的“有事”就牙疼。

隋寂後來走在前頭，一路七拐八拐，央陸在蘅到了食堂後邊的小亭子裡。

小亭子在一片矮山下面，地理位置絕佳，是小情侶們談情說愛的好地方。但眼下是冬天，還飄着雪花，矮山附近連個鬼影子都沒。

“到底要說什麼？”

感覺到陸在蘅隐隐的怒氣，隋寂倚着亭子站住，轉過身來，神情說不出的怪異。

陸在蘅皺了皺眉，想到深海裡的魚，陰冷而黏纏。

他的視線又有種近乎熾熱的感覺，像獻祭，也想吞噬。

隋寂垂眸，斂去濃重的情緒，輕聲道：

“班長，我真的錯了。”

一路上到此刻，陸在蘅已經聽了他不下五遍的“我錯了”，他早說了沒事，隋寂依舊一遍遍重複，偏執狂似的。

可下一秒，隋寂跟個兔子似的蹦過來，兩人原本有兩米多的距離——陸在蘅還沒來得及感歎隋寂跳遠真的不錯，就被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根繩子……要往自己身上捆。

“隋寂！”

隋寂徹底失心瘋，他沒告訴陸在蘅的是，他還會玩繩子，綁個人不在話下。他吃定陸在蘅心軟的時候沒防備，三兩下打了個登山用的活結，捆死他的手腕。

“給我松開！54……”

“班長，你時間這麼短嗎？”

隋寂歪了歪頭，下一秒，扯開陸在蘅的外褲……他跪下去，繼續摸索。

徹底反應過來的陸在蘅極度震驚，又對隋寂失望，他雙目猩紅，兩隻手腕更因掙紮滲出了血絲，真恨不得把身前的人一把掐死。

嘭——陸在蘅擡腳，照着隋寂的胸口狠來一下，接着用了個巧勁退出繩索，兩下折起來，擰成一條極粗的鞭子，擡手，往隋寂背上、腿上抽了過去。

“嘶——啊！”

陸在蘅隻當他又裝乖賣巧，不狠狠收拾他一頓不算完！

他今晚屬實被氣昏了頭。

從前那一次兩次偷親，他隻當隋寂剛滿十八歲對什麼都好奇，索性忍了。

這個年紀的男生都愛想點有的沒的，401的人睡前夜談也是葷素不忌……陸在蘅還一直覺得是隋寂被他們帶壞了，專門抽空過去交待了一番，沒想到隋寂還憋着個大招。

饒是再心疼隋寂在原生家庭裡的一些經曆，也壓不下陸在蘅心中的怒火。

“班長，别打了……班長，我真怕了……”

隋寂開始劇烈地打起顫，其實真不是多疼，陸在蘅還刻意避開了他沒好透的胳膊，可他看着他兇不可遏的表情，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害怕，腦海裡的某些記憶如潮水倒灌。

他喜歡被陸在蘅收拾，這是他信奉的那套“打是親罵是愛”，可是眼下，陸在蘅好像不是陸在蘅了。

陸在蘅在他一聲比一聲弱的哀求裡終于回神，停下手，扔了繩子，一把抱起反常發顫的隋寂就要往外跑。

卻被隋寂硬生生掙脫開，踉跄了兩下，在地上站穩了，用一雙通紅地眼睛看着他。

“隋寂，你到底作什麼？”

“……陸在蘅，你不知道？”

陸在蘅張了張口，有些費力地問道：

“你喜歡我？”

隋寂“嗤”了一聲，扯着嘴角陰森森地擡頭：

“喜歡你的人多了，我算什麼。”

“……”

“還是說……班長你想跟我走心……？”

隋寂觑着陸在蘅的臉色，沒說後半句話，撿起地上的繩子，一瘸一拐地朝外走。

從這天開始，隋寂重新回到剛轉來社會學院的狀态，誰也不理，書也不看，跟誰不爽了就怼回去，徹底開始擺爛。

直到期末考試來臨，最後一堂考試結束，隋寂整個人陷在校園廣播聲中，怔怔許久。

他有些後悔，他放不下傷他心的渣男陸在蘅，尤其是陸在蘅如今視他為空氣，雖說還會幫他處理自己惹出來的麻煩事，但态度和最初無二，四分無奈六分忍耐。

“陸哥今天不走？”

“下周回，有個活兒還得幾天。”

“陸哥等着我過年回來待特産！”

“好……慢着點。”

隋寂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跟在陸在蘅身後的，看他笑着跟所有人告别，看他一臉的春風和煦，自己像是陰溝裡的老鼠。

他錯了，這次真錯了。

隋寂知道自己是“記吃不記打”，甚至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他這句“真錯了”并不代表下次就不犯了……但眼下，他不喜歡這種被陸在蘅的微笑拒于千裡之外的感覺。

陸在蘅對他的笑，和别人無異了。

隋寂不喜歡。

他三兩步跑過去，仰起滿臉的淚：

“班長，我真錯了……對不起，我知道我有時候有點腦子不正常……你原諒我吧……”

他說得泣不成聲、語無倫次，像祈求施恩的流浪貓，陸在蘅彎了彎嘴角，看着好溫柔：

“這次認錯，是走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