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喜事多,隋寂竟不知道韓緯淩跟姚稚簪走到了一起。
他除了每月去隋盛馳那裡報道一趟,其餘時候基本沒見過姚稚簪,倒不是說兩人自阿勒泰建立的革命友誼破碎了,而是姚稚簪太忙,比隋寂還忙得多。
前幾天聽隋總說,得叫姚稚簪一聲副總了,隋寂打心眼裡佩服,女人一旦逃離家庭,那跟男人是一樣的頂天立地。很多時候,她們的廣闊天地隻不過是被人有意遮掩了而已。
而遮掩那片天的正是婚姻這塊迷蒙的布。
倒不是說步入婚姻就一定意味着女人不幸的開端,但對于千千萬萬普通家庭來說,婚後的生育、家務、贍養等勞力是沒法用金錢購買外包服務的,一個家裡必須得有一人身兼數職,這個身兼數職的人通常是女人。女人縱使想要打拼,但腳下有絆子,肩上有膽子,如何能灑脫地不顧一切投身事業。很多男人動辄以賺錢養家不管不顧,但賺錢等量的男、女對比,女人還是會多承擔生育之責。看得太清,處處是不公,無能為力,大多女人隻有混沌一生。
姚稚簪跟韓緯淩是清醒的。
隋寂也後知後覺,被自己腹诽為将他視為産品的人機母親隋盛馳,其實更是偉大的女人,她付出過母愛卻不被選擇——隋寂幼年沒有選擇她,本質上不過是崇拜更有話語權的男性,縱使汪域闌爛人一個,但在家裡父母、老人都在的時候,小男孩自然能看得懂誰在家裡更受尊重。
隋盛馳為了話語權奮鬥了許久,終于能跟汪域闌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隋寂覺得幼年的自己其實非常可惡。
他再回過頭來看“蘅臯”的男站長和主任韓緯淩,男站長比起韓緯淩來說真的差不少,但隋寂最初覺得男站長談成合作的概率大,所以沒有考慮能力的問題。如今細想,韓緯淩需要在酒席上喝十杯酒或許才能擁有跟男站長一樣的話語權……她隻是一開始就被剝奪了一些機會。
隋寂在“蘅臯”内部召開了一次内投競選大會,站長花落誰家,由四年的成績說了算。
他知道這樣還是對韓緯淩不公,如果換作同樣的男人,隋寂一定二話不說改換站長。但是能看透或者說願意承認不公的人不多,男人更少,他把韓緯淩實實在在的成績擺在衆人跟前,讓女性的力量在新的一年裡煥發生機。
“蘅臯”有70%的男員工,縱使這樣,韓緯淩憑借實力獲得全票通過。
韓站長,姚副總,多配呢——隋寂當然也不否認小心思,姚稚簪身份太高,他們家韓緯淩也不能太弱勢啊,隋寂已然自覺代入韓緯淩的娘家人了。
韓站長升遷後宴請大家,稍微喝多了,一不小心把小隋老闆抱得美男歸的事情說了出去。
隋寂才不會告訴她是自己的有意謀劃,故意在飯桌上給陸在蘅打視頻,然後讓他給韓緯淩道祝福,大家肯定要問帥哥誰啊……
“蘅臯”一下出了兩件喜事,這幾天熱鬧得很,倆人比着往群裡發紅包。
這天上午,席春光來“蘅臯”彙報工作——姥姥被安排了尋找合适的既能當老師又能當領隊的,身體硬朗的老年人,隋寂預備四月份先讓幾個老人試着帶孩子們春遊,看下效果,再不斷修正“不寂”的正式運營方向。
倆人是在大廳裡說的,說完有人端來果盤招待,閑聊了幾句,大家知道隋寂竟給自家姥姥相親成功,紛紛透來贊歎的目光:小隋老闆不愧是老年人之友。
席春光顯擺完自家男人,又替隋寂顯擺他男人,衆人吃驚,本以為老太太不贊同小隋老闆找男人的事情,沒想到啊……又有人八卦道,韓站長找了個女朋友。
席春光怔了怔,撫掌大笑:
“世道真是反了,年輕人都搞起了同性戀,老頭老太太再談異性戀也不中用咯,誰還生的出孩子呢……”
就此,“蘅臯”很多人圍了過來,或站或坐,讨論起年輕人都去搞同性戀了沒後代怎麼辦。
“蘅臯”本就是以社工服務為主的機構,個案問題也好,團體困境也罷,都能折射出普遍的社會性議題,人人都是相關專業,所以隋寂不拘着他們,上班時間也可興起高談闊論。
話題逐漸深入,畢竟“年輕人都去搞同性戀了沒後代”這個假設太過片面,這個世界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歡同性,所以就不存在繁衍中斷的問題。
導緻繁衍困境的并非同性相愛,異性戀也是越來越多的人放棄生育……“蘅臯”從大時代背景、大的矛盾焦點到個案,再到解決辦法,說到最後,都發現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沒有意義。
細數每一次大發展大變革,人類無法阻擋崩盤、繁榮,就像是萬丈深淵之下有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引導這個世界反反複複,人人被牽制其中,隻有在邁步中盡可能地明哲保身。
社會學中有個名詞叫“場”,這是種跟能量有關的東西。如果說得再玄學一點,隻要足夠不受矛盾、沖突等負能量的影響,心處高頻,或許能在跋涉的路上順遂一些。
還是那句話,看見群體的憤怒,但不被桎梏其間,或許自私,但确為個體的最好選擇。
祝你們不被大浪削骨、自生铮铮之骨。
前半句是陸在蘅寫于前年冬日,後半句是隋寂即興發揮。
人群散去,小隋老闆一人高興地咧嘴,覺得自己比陸在蘅厲害呢,現在都能脫口名言了。
說起陸在蘅的“小馬甲”,隋寂起了逗弄心思,兩人就這麼在網絡上暗度陳倉這麼些年,他雖然還是有點吃另一個自己的醋,但又很慶幸,無論哪個時空,不同的陸在蘅都和隋寂同頻。
隋寂登上久違的賬号,發現陸在蘅近期又更新了三篇新發表的文章,不再是那種他看起來故作高深的,而是大衆期刊的愛情小随筆,處處透漏着戀愛的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