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五點關門。

他已經提前聯系好了，會為他們處理離婚的事情。

其餘協議，他會在去民政局前提前弄好。

江與薇相信他的辦事能力，自然放心。

夜深了。

她收拾完就先去睡了。

……

許意倒是還沒睡着。

大概是時差還沒倒回來的緣故，也可能是和江與薇的和好令他高興。明明一天一夜沒休息了，他這會竟然也不覺得困，反而還有些精神。

别墅的保姆都已經去休息了。

孫逸山也去睡了。

許川在出差，還沒回來。

許意洗完澡睡不着，索性就摸黑下了樓，他習慣了這個亮度，也沒開燈，平常不怎麼拿手機的人，這會手裡倒是一直握着手機，不肯放下。

雖然某人已經說去睡覺了。

許意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眼，随便找了瓶可樂喝了起來，打算再把江與薇給他的蛋糕吃了。

才喝一口。

還沒把藍莓蛋糕拿出來，身後就傳來一道年邁的聲音：“大晚上不睡覺，你還喝冰可樂？”

“咳——”

就算沉穩如許意，這冷不丁的也被驚得咳了起來。壓着咳了一陣，許意才回過頭，果然看到老爺子站在不遠處拄着拐杖擰着眉看着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的。

許意一邊開燈一邊跟人說：“您怎麼還沒睡？”

“出來也不開燈，您不怕摔倒？”許意說着放下手中的可樂，扶着他老人家想去客廳坐。

“去外面，大晚上的，别把人都吵醒了。”許老爺子壓低聲音跟許意說。

他現在年紀大了，住在一樓。

保姆們跟孫逸山也住在一樓，方便照顧他。

許意沒反對。

扶着他老人家去庭院裡坐。

怕他着涼，許意又去裡面拿了一條毛毯，他的可樂跟老爺子的茶杯他也都帶出來了。

“還喝涼的！”

許老爺子瞪他。

許意看着他目光無奈：“您還當我是小孩呢？我都多大了。”

許老爺子說他：“多大了也是我孫子。”

許意被他說得，到底喝不下去了。

“行了，我不喝了，您就别吹胡子瞪眼了。”許意說着把可樂放到一旁。

他本來就不是非喝不可。

就是閑着沒事，又不知道做什麼罷了。

許老爺子看他這樣，總算滿意下來。

他開始喝茶，還說教許意要他也多喝茶，少喝那些不好的東西。

許意點頭，也沒反對。

他仰頭看着頭頂的星空和月亮。

“我聽逸山說你剛是捧着花進來的，是與薇那孩子給你的？”

耳旁傳來祖父的聲音。

即便他掩蓋得很好，但許意跟他祖孫多年，當然能聽出他話中的打量。

他就說這老爺子怎麼大晚上不睡覺呢？許意沒說話，安靜地看着身邊的老人。

許老爺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他輕咳一聲，問許意：“幹嘛？”

許意沒跟他拐彎抹角，直接說道：“她是要準備離婚了，但還輪不到您孫子，您别總想那些有得沒得的。”

許老爺子一聽這話就有些不高興起來，也不跟他裝了，直接瞪着他沒好氣道：“怎麼就輪不到你了？”

“你差啥了？”

“不是我差什麼，是我清楚她現在肯定沒心思想這些。”

“您要直接去給我說親，您看着，她以後别說給我花了，她都得直接躲着我。”

許意把最差的結局告訴祖父，也是怕他真的為了他的終身大事，去跟她說什麼。

他不想讓她煩心這些事，她現在已經夠煩了。

至少在他身邊，他希望她能跟從前一樣，可以徹底放下心來。

果然。

他這樣說。

許老爺子本來還不高興的臉和氣焰，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我這不是着急嗎？”他小聲嘀咕。

小兒子死了。

就留下了這個小孫子。

他頭上沒爹媽，他這個當爺爺的，當然着急他的終身大事。

他就怕自己有一天合眼了，他這小孫子身邊都還沒個人照顧。

前幾年給他相看被拒。

有小兒子的前景在，他也不敢逼着他去相親。

當初小兒子就是被他逼着娶他戰友的孩子，他才帶着喜歡的人離家出走去了國外生活。

那時候他脾氣倔，又大家長主義。

見小兒子這樣忤逆他，他就直接發話讓他别回來了……

妻子因為這個跟他生氣争吵。

後來更是憂郁成病。

沒想到等小兒子知道這事帶着妻子回國探望的時候，竟然飛機失事。

而多年前他們父子争吵的那一面，竟成了他們的最後一面。

後來妻子也因為這事郁郁寡歡離世。

這讓他如何再敢逼他們？

之前他想着他自己談也好，不管是什麼家庭背景，隻要他喜歡就可以。

甚至想過就算他喜歡男的也好。

後來才知道，他這小孫子一直不談戀愛，是因為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還是那個他看着長大的孩子。

“當初與薇結婚了，我不好勸你去搶，但現在與薇都已經準備離婚了。”

“以後你們男未婚女未嫁，我給你去說親有什麼不可以的？我看你江家叔嬸都挺喜歡你的，保不準他們還想要你去做他們女婿呢。”

“爺爺。”

許意沒接他的話，隻是看着他喊道。

許老爺子拿他簡直一點辦法都沒有，又生氣又無奈。

“那你怎麼打算的？”他沉聲問。

許意沒立刻回答。

過了片刻，他才看着頭頂那輪月亮，緩緩說道：“我沒什麼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有一天她放下一切願意接受我，那當然最好。”

“但如果她始終隻是拿我當朋友，我也心甘情願。”

“爺爺。”

他邊說話，邊轉頭看身邊的老人。

“我知道您是關心我，害怕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沒人作伴。”

“可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比以前好多了。”

“别去驚擾她。”

“做戀人還是友人，隻要是她，我都願意。”許意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絲毫的不情願。

就像他說的，他心甘情願。

許老爺子看着身側被月光籠罩的孫子，有那麼一瞬間，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小兒子，想到他曾經跟他說“隻要是我喜歡的，是我想要的，什麼結局，我都願意”……

他看了半晌，才終于收回酸澀的眼睛。

當初沒有答應的話，這一生都在後悔的事。

他今日終于還是啞聲妥協了。

“……随你。”

這之後，祖孫倆有一段時間沒說話。

他們倆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許老爺子這些年還好些，年輕時候他那脾氣又犟又冷，現在脾氣算是好多了。

但現在這情況也不知道說什麼，許老爺子隻好沉默。

風聲更大了。

祖孫倆幾乎是同一時間跟對方開口：“走吧。”

“回去吧。”

目光落在對方的身上，祖孫倆倒是一掃先前沉默的氣氛，同時笑了起來。

許意扶老爺子進去，邊進去邊跟他說：“她讓我給您帶了蛋糕，我放在冰箱了。”說到這，他想到剛剛突然出現在廚房門口的人。

剛才顧不上多想，現在……

許意忽然眯起眼睛問老爺子：“孫叔跟您說過了？您剛剛不會就是想去吃蛋糕吧？”怪不得他一點動靜都沒聽到呢，怕是老頭故意輕手輕腳出來偷吃的。

以前他就沒少碰到。

被孫子揭穿的許老爺子：“……”

他當然不可能承認。

他一本正經，一臉嚴肅：“說什麼胡話？大晚上的，我吃那東西做什麼？你當我是你啊，大晚上喝可樂？小孩一樣。”老爺子這些年脾氣是看着好多了，但這副倔樣還是和以前一樣。

許意看他這樣，知道自己猜對了。

有些好笑，許意忍着笑意繼續和他說：“您自己說的，蛋糕有幾塊我都記着，明天起來我會問孫叔。還有，藍莓蛋糕是我的，您要是偷吃，以後我就不讓她給你帶了。”

“臭小子！”

許老爺子臉色漲紅。

想說什麼，又覺得說多了反而有鬼，最後許意陪着他回屋睡覺，他也就歇了偷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