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看見他,是在四月末的運動會。
清明假期後,蘇恬愛染了感冒,支氣管炎複發,病倒在家,好一陣沒去學校。
有時咳到不分晝夜,她甚至都想過五一假期前不再去學校了,但病硬是在運動會幾天前好了些,她便過來湊湊熱鬧。
學校辦運動會是租的市體育場,場地很大,本校外校的人魚龍混雜,誰也不認識誰。
蘇恬愛挑了快陰涼地坐着消遣。
她沒報項目,此時樂得清閑,卻免不了被使喚:
“蘇恬愛,你跟我去給運動員送水吧。”
“嗯……送多少啊?”
“兩箱。”
“……”
這麼熱的天,她可沒力氣去擡一箱水。
她剛要出聲婉拒,就聽見來人說:“哦對,你病了,那算了,我叫别人一起。”
她受寵若驚,笑眯眯地點點頭。沒有跟着他一起去,卻也不敢再坐在這種顯眼的地方了。
她起身,東打聽西打聽,硬是打聽到了醫務室的位置。
她看着空無一人的樓道,沒有一點聲響,欣喜萬分。
運動員都在賽場或者休息室,她也沒聽到廣播喊跟傷員有關的,所以,這裡面極可能沒有人。況且,她重感冒,在裡面休息會兒也還算合理。
做好思想準備,她輕手輕腳推開門。
裡面的燈關着,但并不顯得黑暗,窗戶開着透風,白色紗簾随風擺動,搖晃的聲音清晰可聞。
很安靜。
沒人。
這樣想着,她撩開床前的簾子,剛要走進去,頓住。
視線所及是一條修長的腿,再往上,看清了他的臉。
應該是病了的緣故,她竟覺得他的臉比她的還要白。
顧斂詞一條腿垂在床邊,另一條跨坐在床上,手裡把玩着手機,看見她後,收起來,挑了挑眉。
“你來這裡幹什麼?”
是他先問的。
像是被撞破了秘密後的質問。
她嗓子幹幹的,在盡量找回自己的聲音:“我……”
隻一個音節,他便聽出她濃濃的鼻音。
他擡擡下巴示意,“去那邊休息吧,這會兒沒人。”
蘇恬愛點點頭,伸手要幫他拉上簾子,他輕聲阻止:“不用。”
她又讷讷收回手,悄聲往裡面那張床走。
她躺下,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
她想起自己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向他問數學題,他沒理。
那會兒她覺得無所謂,還“嘁”了聲表示不滿。
而現在……
對他甚至沒有以前不熟時的輕松。
她暗暗歎口氣,正以為室内會陷入無盡的沉默時,他開口了:
“昨晚那麼晚睡?”
她一頓,看見手機消息提示,他剛剛贊了自己昨晚一點分享的音樂。
“啊……感冒,有點失眠。”
他沉默了。
她懊惱自己的多嘴,人家根本就不關心自己是否感冒。
她放下手機,閉上眼道:“我睡一會兒。”
聞言,顧斂詞也關掉手機,聲音克制道:“嗯,不打擾你。”
下午的暖陽照在身上,很容易犯困,又因為感冒頭暈的緣故,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等醒來,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
她伸伸胳膊,發現了身上的毯子,她拿起來,下意識地聞了聞,很新的味道,不知道是哪裡來的。
蘇恬愛坐起來環顧四周,窗戶被人關上了,室内還是以往的寂靜。她伸出手,試探地撩起一點隔壁的簾子,裡面是空的。
如她所料,他已經走了。
陽光照常地暖着,她手仍舊緊緊握着白色毛毯。
這應該算不上是她大膽的想法,她想。
畢竟,剛才這裡就他們兩個人。
所以,她可不可以理解為,這條毛毯,是他蓋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