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雜草沙沙作響,這些植物葉片肥大,頂端尖銳,左右搖擺着,足足有成年人那麼高,相裡别辭表示沒在書上見過。在我們踏上這片土地時,仿佛有看不見的力量讓這些生機衰亡,變得雜亂無章。
“鏡心她們可以找到我們的位置嗎?”
“可以,我和她有辦法聯系。”
“念息草?”
“不是,是蠱。”
“菇?”那挺好的,我喜歡菌菇類,我問她能不能給我身上也栽種一株,她拒絕了。但是她遞給我一朵淡黃色的小花,放在我的手心。
“此花比念息草的功力更勝一籌,若你日後有需,我便能保護你。”她認真的看着我說。“但這畢竟是我的修汶造物,不是信任至極之人,還是不......”
“沒事。”我将小花捏在手中攥緊,花朵粉碎滲透進掌心的紋路中,體内的白羽并沒有做出反應,這個東西沒有問題。
“好。”
天黑得很快,天際染上午夜藍,漆黑的飛鳥雜亂無章的在空中扇動翅膀。本就高聳雜亂的荒草更是阻礙視野,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在我們前方五步的距離有一具嚴重腐爛的屍體。
“應該不是前面進去的人。”我從手提箱裡翻出兩副手套,遞給相裡别辭一副。
“不一定,你看這個。”她撥開屍體胸口的碎片和土沙,從裡面捏出一個淡藍色的小東西,有些潮濕,與腐敗格格不入。“一枚貝殼。”
“有人故意放進去的?”
“清道鬼冒險客,或者館的主人。”相裡别辭将貝殼擦拭幹淨,收進衣袖中。“後面可能會用上。”
“好。”
“天快黑了,我們得趕緊找地方掩藏。”暴露在館的荒原,是十分危險的事。
“等等,你看。”
我蹲下身翻看屍體,試圖找到更多的線索。衣服風化隻剩下碎渣,但是掩埋在身下有一把生鏽的匕首,刀柄的寶石抹去灰塵還依舊如新。嘴裡似乎藏着什麼東西,我撬開牙齒,取出一塊紋章,繪制着精美的花紋。
相裡别辭思考片刻,“這個紋樣像是古蘭肯薩利家族的風格。”畫着一隻黑白色的狼頭圖案,周圍繞着一圈鐵線蓮,背景為紅色,而在下面是一行優雅的蘭肯薩利文字。
“翻譯過來是,熒館夫人,尊聽悉便。”
“這位夫人是家族封爵?這句話有點像箴言。”潘那裡裡柏也有家族傳統,但是不愛用狼作為象征。
“大概。”
“先往前走吧。”荒原的風帶來沙啞的厄物低嚎,遠處的叢間閃着點點紅光,它們伏下身體隐藏自己,蓄勢待發。
“旋式。”
相裡别辭舞動長笛,從音孔裡震出的氣浪掀翻圍聚的雜草,一條勉強可以通行的路出現在眼前,許多花花綠綠的貝殼散落遍地,一直向前延伸。
“好多貝殼,遠處有海嗎?”
我和相裡别辭在荒原中奔跑,高聳的雜草被帶動得嘩嘩響,後面的大門越來越小。在我們行動時,躲藏的厄物便耐不住饑餓,一齊冒出來。
“嗯......确實前面有海的氣味。”
“速度真快啊。”我把手臂放到草上輕輕一劃,瞬間裂開一道傷口,藍色的血珠散落在葉片上,從後方趕上來的厄物在經過的瞬間,被大量的白羽裹住吞噬。
相裡别辭隻是稍稍瞄了一眼,并沒有驚訝,她提醒道。
“省着點氣力。”
“好。”
剛剛在吧台車廂時,相裡别辭就注意到濺到身上的藍血和我體内的白羽根莖。她從衣袖裡翻出兩塊帕子遞給我擦拭,自己也默默地把全身收拾幹淨。她本就不是愛說話的性格,不來主動問我也好,況且之前的試探打聽不到有用的消息,她也放棄了吧。
“仿佛沒有盡頭......”
相裡别辭皺着眉頭停下來,先将快到跟前的厄物擊殺,再次環顧四周。
“我們的确一直往前,但是也有可能在這片巨大的荒原繞圈。”
唯一的參照物館的大門已經看不見了,我和相裡别辭伫立在雜草中幾乎被淹沒,天空和荒原像是兩片單色系的紙闆。
“可以用修汶造一顆樹作為參照物?”
“離遠些的話就會枯萎垂敗,隻能邊跑邊種。”她擡手升起一顆參天大樹,大到令人油然生出恐懼感。直徑有數米遠,粗壯的藤蔓一根根砸落下來,樹皮硬得像铠甲,布滿溝壑。“必須要足夠高大,而且天色已晚。”
“需要亮光。”她的手掌按在樹上,頂端往下,開出一朵朵白色的花,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在荒原中若隐若現。“這是垂月枝。”
“不行,太消耗修汶了。”我看到她指尖在微微顫抖。
遠處的厄物大群趕上來了,一隻最高大的厄物站出來,咧開如同深淵般的口器,鋒利的犬齒閃着寒光。它長長的嚎叫一聲,随即周圍的草叢間冒出點點紅光,像是一位首領發出進食的号令。
“先擋下它們!”
相裡别辭驅動術式,那棵垂月枝的藤蔓迅速将所以厄物圍起來,接着竟在包圍圈中燃起大火。而那本是柔和的月光,此刻照射在厄物眼中卻帶着灼燒感,它們暫時突破不了。
“我辦法探尋前方的路,你撐住給我一點點時間。”
“好。”她依舊沒問我原由,就像我沒問她這火會不會蔓延過來燒死我倆。
白羽根莖的視覺可以和我共享,所以我打算讓它們覆蓋式向前擴大,找尋道路。血液順着手臂流下,在地上彙聚出一小灘,咕噜噜的炸出白羽。它們快速地帶動根莖朝遠處飛去,一陣猛烈的恍惚,我差點跌倒在地上,視覺鍊接上了。
“嗚......!”
一聲清脆悠揚的笛聲回蕩開來,像是玻璃珠零零散散地落在玻璃面,叮當作響。又像是波光粼粼的月光,飄散的輕紗起舞。
厄物群一直試圖突破相裡别辭的包圍圈,一次又一次的壓上去熄滅火焰,卻又被笛聲掀起的風浪助長火勢。再加上相裡别辭喚出了各種形态各異的花花草草,這些也足夠消耗厄物們了。
我們倆的狀況都不太好,相裡别辭消耗大量修汶,我的血液也沒停過,白羽們還在向前飛,荒原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除非......呃,我們一直與它們鬥到天亮,不然厄物消減不了。”相裡别辭揮舞長笛刺穿一隻跳過來的厄物。
“再等等,快了......”眼前的視野飛速變動,重複着雜草,土石,還有偶爾一閃而過的屍體。不過藍色越來越多了,那是貝殼的顔色。
好痛,眼球非常的漲,像是被人扣出來,捏在手上把玩。
“相裡你,撐住。”下肢徹底沒有感覺,我跪倒下來,鮮血淋漓的右手支撐在地上。
相裡别辭沒有回答,她艱難地擡手再次捏動垂月枝的術式,喚出一顆更巨大的樹,幾乎要捅破黑夜。
而厄物們的弱勢并沒有持續下去,地面開始輕微震顫,逐漸劇烈。遠處的黑暗蠕動着,閃着微弱的紅點,直到伴随着沉重地腳步聲,十幾隻y12型狄斯達柯特向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