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少年又來了山上。

不出意外，又被村裡人打了一頓，他一瘸一拐，身上滿是淤青，表情淡漠。

在村裡他會活活餓死，如果可以被妖怪吃掉，是不是就解脫了？

不過他要與妖怪做個交易，若是妖怪可以殺了村子所有人，他就讓她吃掉……他是自願的。

可他不知道，有這樣本領的妖怪，又怎會與他做這可笑的交易？

明燭靠在枝桠上，清晨的陽光拂過她的眉眼，淺色的睫毛纖長，翹起的弧度如同蝶翼。

她食指上停着一隻冰蝶，得到想要情報後，她走向森林深處，沒有理會後面跟着她的那個身影。

森林深處有嗜血的野獸和妖怪，村裡人從來不敢深入。曾經有人進去後發出凄厲的尖叫，然後再也沒有出來。

少年隻猶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森林深處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湖泊，明燭手一揮，尖銳的冰錐刺向水底，收回時有七八條手臂長短的魚串在上面，魚尾有力的撲騰。

少年驚呆了，從來沒見過這樣抓魚，他什麼都沒吃的肚子又響了起來。

湖面淤泥翻滾，巨大的黑色影子迅速遊到湖邊，一個擺尾要将明燭拍到水裡。

明燭輕輕一躍，落到遠處，水面嘩啦一聲，躍出了一隻巨大的黑色鲇魚，口吐人言。

“哪裡來的白毛丫頭，這是老子的地盤！”

明燭捋了一把被湖水沾濕的銀發，輕笑一聲：“那現在是我的了。”

鲇魚尚未化形，還離不開湖水，隻是仗着體型碩大，又滑溜得緊，憑借水裡優勢打敗淹死了好幾個妖怪，其中自然也包括人類。

明燭在手裡凝了把冰錐，看準時機将鲇魚紮透，紮在了湖底，不料湖底淤泥軟爛，鲇魚力氣太大，硬生生掙脫帶着冰錐逃離。

然後慫慫地窩進湖水裡，怎麼也不敢出來了。唯有水面上地血迹表明這裡剛剛結束了一場戰鬥。

鲇魚跑得太快，剛剛激起戰意的明燭不上不下，憋得夠嗆。

罷了，窮寇莫追。

那邊的人類吓得不輕，悄悄探出了頭，腫着的半邊臉，對着明燭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大人……真的好厲害！一下子就打敗了那個魚……”

“想活命的話，就離妖怪遠一點。”妖怪沒有給他半個眼神，語氣冷漠。

明燭解決完魚，便離開了，剩下了一條還在草叢裡張着嘴的死魚。

————

少年是被一陣劇痛疼醒的，肚子一陣刀絞，胃部又脹又硬，他先想到的是魚有毒，随後又否定了。

想他一個普通人，她用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不可能下毒，那就是湖裡的魚怪……

他已經痛到呻吟出來，卻緊咬着下唇，臉白的毫無血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疼痛也絲毫沒有減輕。

他會死嗎？他會死在這裡嗎？沒有餓死，沒有被打死，反而是因為吃了一條魚疼死？

“你吵到我了。”

妖怪像是從天而降，一點腳步聲都沒有，就落到了他眼前。

“對不起，大人，我、我這就離開……”

少年不敢在湖邊落腳，他偷偷在離妖怪遠遠的地方，學着她爬到樹上去休息。冷汗一滴滴從額頭淌下，後背也被浸濕，他一陣無力，整個人從樹杈上墜落。

就在這時，一隻手撈起他的衣領，少年聞到空氣中寒涼的味道。

“麻煩。”明燭摸到他硬邦邦的肚子，問：“魚全吃了？”

“……恩。”他很委屈，還有哭腔。

将人放在她的膝蓋，不知妖怪做了什麼，少年哇哇一頓吐了個幹淨，這才好受了些。

“人不大，胃口不小。”

一隻蝴蝶飛了過來，化為熒光沒入少年額頭，他沉沉睡去。

鼻尖的癢意令他睜開了眼睛，漂亮的蝴蝶揮舞起冰晶紋路的翅膀，騰空而起，随後翩翩離去。

少年隻覺得肚子不痛了，連身上的淤青都好了許多，臉也不腫了！

昨晚……不是夢……是妖怪大人幫了他……

在發現這個妖怪并不會傷人後，男孩的膽子似乎變大了。由于村裡人的害怕和妖怪的震懾，他開始在山裡尋找吃的，更多的是偷偷看那個白色的身影。

明燭并不在意，隻是每次都在河邊抓多魚，吃不完隻好剩兩條在岸邊。

一妖一人并未互通姓名，妖怪沒興趣問，少年沒膽子問。

隻不過偶爾心情好會逗他，“又是你？你好像不怎麼怕我啊，人類。”

“因為、妖怪大人對我很、很好。”

“我什麼時候……”

明燭莫名其妙，她跟他又不熟，那裡對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