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下皮膚冰涼細膩，眉心一抹鱗片狀淺色妖紋，一金一綠的異瞳，連睫毛都是銀白色。

奈落擡起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試圖在上面尋找一絲不自然的痕迹。

明燭對上奈落的雙眼，若說在白靈山初現身軀是不可一世的意氣風發，那現在就是身心疲憊累到了極點。

從他耳畔向廢墟望去，“明燭”好端端的在結界裡，一絲灰塵都未曾沾染。

……剛剛對白童子發洩完的怒氣又湧了上來。

“看什麼看！”明燭拍開奈落的手，嗆聲道：“我可不是明燭，她已經死了。”

“不可能！”現在的奈落更像是野獸，臉上滿是陰霾，“你騙我！”

“我為什麼要騙你，屍體還在你的結界裡不是嗎？”

奈落雙眼通紅，後退幾步。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現在這個樣子是給誰看？”明燭繼續輸出，她也有點不理智了。

“不……”虛僞的人皮終于撕下了僞裝，骨刺觸手從皮下暴漲，層層疊疊的妖怪身軀，是無數妖怪的結合體，唯一不變的是那張臉。

那張明燭說好看的臉。

奈落在明燭面前，似乎永遠穿着得體的衣服，隻有偶爾幾次衣衫不整故意引誘。濃密卷曲的長發束在腦後，幹淨整潔，臉上永遠挂着溫和的笑，即使被迫化作女人的時候，也是大方優雅的。

傳聞半妖每個月會有一天失去妖力，明燭忽然意識到，奈落與犬夜叉是不同的。犬夜叉會褪去銀發變成人類，奈落不是。她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奈落失去妖力的樣子。

不如說是她從來沒有在意過，這樣姿态的奈落無論是人類還是妖怪，恐怕都會心生嫌惡。

原來這就是他不願意示人的，半妖的真正形态。

他們兩個人，好像都沒有好好了解過彼此。

明燭深吸一口氣，讓一切都結束吧，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我很忙，沒空在這和你談論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明燭手裡攥着護心鈴，她想到父親母親和妹妹，妄圖得到些許安慰。

“你現在把結界打開，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哈哈哈哈……”奈落笑得癫狂，他思考了一下，若是心髒還在，大概會笑出眼淚吧。

妖怪隻會吞吃掠奪生命，可這都不是他想要的。

奈落突然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誕生，是為了四魂之玉嗎？是為了成為真正的妖怪嗎？

好像不是。

他清楚地知道，四魂之玉不會實現他的願望。

他想要什麼呢？

好像沒有意義了。

——明燭已經死了啊。

“她會恨我嗎？”

“怎麼會不恨呢？她當時明明痛的流淚了。可是我隻顧着自己的新身體。”

“是我親手……殺了她。”

龐大的血肉向着結界中的“明燭”移動，從他的心口，白色的蘑菇一個又一個的爬出來，很快爬滿了身軀。

神無說過，那是痛苦。

“你走吧。”粉紫的巨大結界顫動，打開了一條縫隙。“趁我還沒反悔。”

明燭撿起一個肉塊，它沒有發出令人煩躁的聲音，而是安安靜靜的窩在手心，發出小聲的嗚咽。

“抛棄心髒的你，也會痛苦嗎？”

妖怪将中間的軀體一圈一圈圍起來。沒有心的怪物，也會有想要守護之物？

“因為你說，你恨我。”

天上下起了雪，明燭轉身離開了，在她的身後，她聽見了真正的、野獸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