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丢臉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賀遷安忍住眼淚，拿下黃子弘凡的手。他手上的棉球掉了，傷口正往外流着血。殷紅的血珠在他的手背上像是一朵落在雪地裡的梅花，牽動她不想回憶的過往，心都在顫抖，她不由握住了他的胳膊。

“怎麼了，是不是低血糖犯了？早上是不是又沒有吃早飯？”黃子弘凡歎了口氣，有些無奈，“都告訴你多少次了，早飯是一定要吃的，就是不聽話。”他一邊數落，手卻輕車熟路地剝開水果糖塞進了賀遷安的嘴裡。

賀遷安這才敢好好窺察他，他也變了，但是變得更好了，臉頰雖然瘦的一點肉都沒有了，但眼睛還是那樣亮，充斥着對世界的熱愛與向往，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燦爛笑容，兩個括弧括在上揚的嘴角旁，特别可愛。

水果糖的甜在口腔蔓延，卻滲透不到心裡面。

命運真的好不公平啊……

賀遷安移開目光不再看他，從口袋裡拿出創可貼貼在他的手背上。

“這是當初我給你的那個創可貼吧？”

幹枯的眼對上一雙燦若星河的眼，唯有退卻。

賀遷安連連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背抵上冰涼的欄杆，心還在不受控制地跳動，每一下都牽扯着未愈合的傷口。

氣氛就這樣凝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黃子弘凡才擡起頭，本來因為發燒就别樣紅的臉更紅了，連帶耳朵都成了紅珊瑚。他低咳一聲，看向仍舊低頭不語的賀遷安，試探開口：“這麼久沒見，要不要去聚聚？我知道有個特别好吃的地方。”

他怕賀遷安拒絕，雖然從前約她幹什麼都可能會被拒絕，但約吃飯她是肯定不會反對的，但這次也不知道怎麼了，他就是感覺她會搖頭，于是又加了一句，“把夏夏也約上吧。”

他話說的很不堅定，笑容也帶着點讨好的意味，就和他把她惹生氣之後哄她時一樣。

從前看見他這模樣，她總免不了小得意，但是現在，她心裡隻有苦澀。

她心裡知道，這次他并沒有做錯什麼，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來讨好他。

賀遷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也回答不了。

手足無措之時，江尚淮查房正好經過，賀遷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走到他身邊，攬住他的胳膊。

江尚淮愕然，愣了一下，但看見黃子弘凡之後，他就明白了，配合賀遷安演起戲來，當然免不了夾雜點自己的私心。

“你好，我是安安的男朋友，請問你是……”

他眼中的得意與挑釁太過明顯。黃子弘凡藏在背後的手緊握成拳，深刻演示了什麼叫做皮笑肉不笑。

“男朋友？”他的眉頭因為懷疑而高高揚起，眼睛看向的人是賀遷安，“我剛還聽見有人說賀奶奶還在撮合你們，這麼快，你們就在一起了？”

他故意忽視了一些他不願意知道的信息。

賀遷安捏緊了江尚淮的袖子，生怕黃子弘凡戳破她的謊言，生怕她又在他面前丢失尊嚴。

江尚淮感受到她的緊張，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笑得像是三月的春風，“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想公開，怕打擾到我的工作，但你看人家都誤會了，我的安安這麼優秀，萬一被其他人觊觎了怎麼辦？”他揉了揉她的臉，很是親密。

賀遷安沒有躲，不是因為她知道是在演戲，純屬是被江尚淮驚訝到了。沒想到啊，他不僅是個出色的醫生還是個優秀的演員呢！這演的她差點都信了，看來以後可以讓慕星夏和他取取經了。

“他這一說倒是提醒我了，奶奶說的話你考慮好沒有啊，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啊？”江尚淮的眼神很認真，話語間也有點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期待，十有九分的真心實意。

但看賀遷安蹙眉，他又瞬間收斂深情，笑了起來，“當然我可不是再催你，反正你也跑不了。現在不想結婚也沒關系，想談多久戀愛我都可以。”

賀遷安完完全全被震驚了。他怎麼能做到臉不紅心不跳，把謊話說的這麼真的？

“不好意思，忘了你了。”話雖然這麼說，但從江尚淮的臉上看不到一點的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黃子弘凡沒有回答而是看向賀遷安，他在等她對他的宣判，但她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他嘴唇微微顫抖，一股酸澀從心間直逼向眼睛，“我……”聲音都有點發顫。

他是她的誰呢？

哥哥的朋友？

她的朋友？

同學？

應該……隻是一個不算陌生的普通同學而已，要不然她不會憑空消失，三年都不和他聯系；要不然她不會什麼都不和他說。

以前他們可是無話不談、無話不說的。無論是開心、委屈還是生氣、難過，她總是第一次分享給他，可現在他們之間竟然隻能無言沉默。

像是賭氣一般，他平靜開口：“我隻是她的一個同學，很久沒見了，打個招呼而已。”

是什麼東西裂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