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回去了。”
手裡的信封被火蛇吞滅,那人撚去手指處留有的幾點灰燼,嘴角輕笑,“是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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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昌二十年。
在彎彎曲曲的官道上,一隊馬車慢悠悠的經過,帶起了陣陣塵土。
雖然才過了中秋沒幾天,但在雲州城,天氣冷的像是要入冬,不僅路旁兩側的草木敗落凋零,就連天也陰沉沉的,像是悶着雪,隻等着哪天好能夠一氣下個痛快。
天不像正經天,但久居雲州城的人都曉得,這的的确确是難得的好天氣了。
所以車隊也不急着趕路,慢悠悠的如同郊遊一樣。
這輛車隊裡,馬車的裝飾并不惹眼,甚至說還有些樸素。
但若仔細看去,哪怕是在這陰陰沉沉的光線下,車身都在隐隐泛着琉璃的光色。
随行的侍衛身着統一的黑色玄衣,衣服用銀線勾邊,腰間佩劍,訓練有素。
走着走着,中間第二輛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前面馬車内的人似乎是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遂派人下去詢問後面發生了什麼事。
“公主,安陽郡主說想要同您一塊坐會兒。”
很快,第二輛馬車就有人走了下來。
随行的丫鬟歸雲趕緊将早就準備好的披風披在自家郡主身上後,才放心的讓人下了馬車。
隻見車簾微掀,一個身披紅色披風的人輕快的從馬車上蹦了出來,吓得歸雲止不住的念叨道:“郡主您慢點,小心些呀,若是摔了,公主可要心疼了,您自己也要跟着受罪。”
衛玖摸摸鼻子,選擇不聽歸雲的唠叨,三兩步竄上了前面平樂長公主的馬車,将歸雲的唠叨聲阻絕在了車窗之外。
車内正坐着位年輕的婦人,眉眼溫和,見女兒進來,婦人睜開了眼睛,美目流轉,落到自家閨女那張明麗嬌俏的臉上,無奈的搖了搖頭,“你是不是又欺負歸雲了。”
衛玖一屁股坐到平樂長公主身邊,摟着她的胳膊撒嬌道:“母親竟會冤枉人,我哪裡是那種人。”
平樂長公主笑着點了點她的額頭,一旁伺候平樂長公主的丫鬟寶珠也笑着打開了馬車内的暗格,将一盤雪花酥拿了出來,放到小桌上,說道:“郡主吃些雪花酥墊墊肚子吧,剛才侍衛說,離甘甯州的驿站還有半天的車程。”
這輛馬車的主人平樂長公主是當今皇帝順昌帝一母同胞的姐姐,兩人具是先帝的元後所出。
元後仙逝後,兩人在皇宮相依為命,後來繼後入宮,因着沒有子嗣,便撫養了兩人。
當初先帝在位時,極為寵愛貴妃田氏,就連太子之位都想要傳給貴妃所出的二皇子。
以至于那時的順昌帝和平樂長公主在宮裡的日子過得并不安穩,兩人互相扶持,度過了爾虞我詐的宮廷生活,正是因着這段經曆,也無疑讓兩人的感情變得異常的深厚。
等當今聖上繼位時,感念繼後的撫養之恩,便尊她為了太後。
而對于長姐平樂長公主,順昌帝更是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珍貴都要給自己的姐姐。
平樂長公主随夫武安侯駐守雲州城,順昌帝是每年都在催長公主回京,京城裡的長公主府也是一修再修,華貴程度早就超過了親王的府邸。
今年武安侯終于打退了來犯的北金,叫他們元氣大傷,所以順昌帝便趕緊叫他回京。
其實啊,哪裡是叫武安侯回京,是順昌帝心疼死了長姐住在雲州城這麼多年,如今終于有了理由接她回京罷了。
誰叫平樂長公主不舍得武安侯,武安侯不回京,她也跟着不回京,連皇帝都叫不回去,順昌帝想想都有些心塞。
以至于順昌帝心裡是既吃味兒又羨慕,隻能暗戳戳的嫉妒武安侯搶走了姐姐不說,還叫姐姐心裡眼裡都是他。
話說回來,這邊衛玖不客氣的吃完了幾塊雪花酥,便興緻勃勃的推開了車窗往外面看。
窗外的歸雲扭過頭與自家郡主大眼瞪小眼,嘴上下意識勸道:“郡主,外面冷,您還是關上窗戶吧。”
衛玖見歸雲似乎還要說話,趕忙關上了窗子,餘光瞥見平樂長公主在笑,衛玖嘟着嘴撒嬌道:“母親還笑我,若不是母親給我選了歸雲,我哪裡會這樣。”
平樂長公主故意逗她,“那我叫歸雲來伺候我,把寶珠給你如何。”
衛玖眼巴巴的看了看寶珠,猛的搖了搖頭,嘴裡讪讪道:“不了不了,歸雲挺好的。”
一旁的寶珠也跟着平樂長公主逗衛玖道:“郡主是說寶珠不好嘛,奴婢真是太傷心了。”
衛玖嘴甜,趕忙哄道:“寶珠姐姐當然好了,隻是母親已經習慣了寶珠姐姐伺候,我怎麼能橫刀奪愛呢!”
平樂長公主無奈的開口提醒道:“橫刀奪愛是這麼用的嗎……你呀,還是不認真看書!”
衛玖埋在平樂長公主懷裡,賣乖道:“阿娘不要念我啦,我困了,睡會兒睡會兒!”
平樂長公主拍了拍衛玖,調笑道:“你是困了還是不想我念你。”
意圖被識破的衛玖也不臉紅,依偎在平樂長公主身邊掰着指頭道:“阿娘,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長做學問的。”
“你還挺有理。”平樂長公主氣的點了點衛玖的額頭,卻也沒有真的生氣。
自己閨女生來尊貴,就是不擅長吟詩作對又如何,她的阿玖隻要開心就好。
衛玖膩在平樂長公主身邊,想起了上輩子,上輩子她的生命停留在了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