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風将木門掀開。
醫館早已人去樓空。
蘇沐清很少喜形于色,汐音幾乎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像現在這樣的表情,憤怒。他在司徒玉身上留了護身陣,如果不是她主動要走,正常情況沒有人傷的了她。
在他破開張東房間的門後,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具幹癟的女屍。渾身裸/露,肌膚枯敗青灰,蘇沐清的眼睛像被刺了一下。
女配不會就這麼死了吧?汐音暗自竊喜,先蘇沐清一步擠進了房間,不管這屍體是不是司徒玉的,被吸幹精氣成了個枯枝哪分得清誰是誰,她打算一口咬定,死的就是司徒玉。
“師兄,你先别急。”汐音寬慰道,她語聲輕顫,将見狀的一絲懼意和紅顔薄命的難以置信演的恰到好處,“那村民看着就是一介凡人,就算那姑娘傷重,也不至于輕易就被……”
她語聲哽咽說不下去了,這話中之意相當高明,明明屍體還沒确認,先入為主指出這就是司徒玉,明明發生了什麼也沒确認,先把兇手往張東身上引,但與此同時話又不說滿,留有餘地,表達出她内心并不希望也不相信會發生這樣悲慘的事。
如果蘇沐清并沒有在司徒玉身上下陣,他定會被汐音這天衣無縫的幾句話混淆視聽,人心便是如此,隻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隻會認為自己想要認為的。
而全然不顧,真相到底是什麼。
但蘇沐清憤怒的卻是司徒玉明明傷重未愈,卻私自多管閑事,不告而别。她的命對他而言很精貴,在他确認清楚她是否是翼族之前。
“師妹,不要離屍體太近,你看她心口。”蘇沐清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全身精血集于梅花屍斑,這屍斑我在風月閣那間屋子裡也看到了,烙印在了地闆之上。”
汐音:“……”果然什麼都逃不過劍仙的眼啊,原來他早就看到了。
蘇沐清沉吟道:“屍體滅而承載精血的屍斑不消,倒像是一種古南疆巫術。”
“古南疆巫術?南疆一族不是已經消亡很久了嗎?”汐音歎道,“要是二師兄在這裡就好了,他精通千古博文古籍,秘術陣法,能演算天機玄黃,必能探究一二。”
蘇沐清臉色有些奇怪,“他不在這裡,也能探究。這有什麼難的,師尊上課都說過,用這種方式通過屍毒采集精血,必然是為了開啟什麼需要大量血祭的陣。那天救下那位姑娘時遇到的怪物離不開水,也沒有實形,這血祭極有可能是用作重塑肉/身,複生神明之途。”
……
“堅持住……”司徒玉竭力穩住小女孩的心脈。
她闖入張東房間的時候,那慘無人道的虐/待已進行了一半。
她身上的傷太多,一牽扯到就痛不欲生,渾身靈力消散,虛弱的身子甚至對付不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村民,可是她實在是不忍
心看到悲劇在她面前發生,她不能坐視不管。
如果不是身上那個奇怪的法陣,她早就被張東一匕首砍了。
畢竟身處捉妖世家,她倒也能認得這是個仙家術法。
于是,她便以此用自己的肉/身當靶子,拼了命從張東手上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帶着她一路往桃林深處跑。
可是司徒玉已經沒有辦法阻止,少女的枯萎,像是一朵風中消散的殘花。
“姐姐……你身上也有好多血……别管我了。”
“好痛啊……我也會變得和妹妹一樣嗎?那個樣子好醜啊,姐姐……求求你,一定要把我……埋在桃樹下。”
“爹娘說……整個越州最好看的桃林,就在,桃溪鎮了……”
“他們……會找到我的對嗎?”
少女的身形一點點幹癟下去,最終成了一具沒有溫度的幹屍。
這一刻,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自責湧上心頭,她明明還那麼小,卻死在了曾經被她憧憬着的他鄉異土上,世人隻道桃溪鎮有風花雪月,十裡桃林,前仆後繼,卻不知一切早已爛在了根裡,而她,刻苦修煉十餘載,卻最終連一人都救不下來。
急火攻心之下,司徒玉噴出了一口血,暈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正躺在一個用幹草鋪出來的墊子上。
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湊了過來,“姐姐,你終于醒啦!太好了!”
司徒玉看清了,面前是一個容貌清麗秀氣,氣質出塵的姑娘,此刻正用一雙特别讨人喜歡的鹿眼看着她。
半個時辰前。
汐音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蘇沐清的謹小慎微,怪不得他放心讓姑娘家一個人留在張東這兒,原來是早就有了準備。
對于汐音來說,她看過《團寵錦鯉小神仙》這本書,大概知道桃溪鎮副本裡的村民在助纣為虐,不是良民,但蘇沐清一不知道劇情,二沒看到過張東家裡藏着的蛟紋,居然也能謹慎到這個地步,她是沒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