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這用魔氣鑄的萬蛇陣，也不過如此，這麼輕易就被破了。”暗夜之中，一席紅衣的女子緩緩走出，她銀發如瀑，随意的披散着，發間有些許黑色羽毛和亮紅色絲帶作綴飾，“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女子的聲音慵懶，尾音還帶着些許雀躍，但此刻卻無一人敢出來接話。

“啧，我又不是要怪你們。”女子素手一揚，一片雲鏡出現在她面前，畫面上正是蘇沐清祭出古劍滄浪破萬蛇陣之相。

“這仙族倒是有趣，他既要硬入這陣，定是為了陣中的兩隻妖，但他光是破陣就用盡了全部氣力，還怎麼去斬那兩隻妖呢？”女子笑意玩味。

“少主，這位便是蘇沐清。據說擁有九州唯一的極品水系火靈根。”

“原來是他？”女子冷笑，“走，去看看，若真是萬年難遇的水系火靈根，倒是适合做我的爐鼎。”

女子的背後伸出了一排烏鴉的腦袋，點頭如搗蒜的附和道：“是！少主，有他做爐鼎，定能助少主您突破魔火第七重！”

女子像是捕捉到了新的獵物，心情美妙的一步一蹦跶的走了。

許久過後。

樹上的烏鴉紛紛探出腦袋，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及時轉移了汐少主的注意力，不然想出這茬的人就完蛋了！

這女子便是真正的蘇璃。

……

蛟龍河畔的氣機發生了變化，星影收回了迷離的哀緒，目中閃過一絲殺氣，“呵……居然能進入萬蛇陣，有點本事。” 她擡袖卷起兩道水柱和飛躍過來的劍氣撞在了一起，一時間水花四濺。

蘇沐清不動聲色的調勻呼吸，忍住沖上喉頭的一陣一陣甜意。強破萬蛇陣，硬抗亡靈反噬，已經消耗了他巨大的靈力。

“你不是我的對手，蛟龍河是我的地盤，我要誰死，誰就得死，你我萍水相逢，我本該對你并無殺意，但要怪就怪你是仙族。如果不是仙族，我也不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你的地盤？”蘇沐清劍尖撐地，冷笑道，“占山為王，昔念他答應嗎？”

聽到這個名字後，星影平靜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近乎歇斯底裡，“閉嘴！你們不配喚他的名字！”

蘇沐清注意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青竹，他有意拖延時間，等待體力恢複，

“白蛟，你憎恨仙族，可你有沒有想過，一念成魔，昔念的身死又給妖族帶來了什麼？如果不是他挑起了戰争，激化了仙妖矛盾，由妖入仙的路就不會被斬斷，妖族的氣運就不會發生變化，所以……昔念所做的一切，妖族就會感謝他嗎？”

“閉嘴！我讓你閉嘴！” 星影怒聲，她的語聲和身後蛟龍河河水的湧動聲重合在一起，一時之間甚至分不清是星影在怒吼，還是蛟龍河畔在怒吼。

“仙族高高在上，睥睨一切，憑什麼妖族就低人一等，同樣萬物化靈，可連弱小如蝼蟻的人類都把妖踩在腳下，所有的罪孽災厄都怪罪在妖族身上，天皇坐擁三界愛戴卻不作為，任由妖族背負罵名，公平嗎！”

暴雨傾瀉，星影聲音越發凄厲，“通天之路，這一切不過一場騙局！蛇五百年化虺，虺五百年化蛟，隻有成為蛟才有那麼一絲可能渡劫成龍的希望，就為了那麼一絲虛無缥缈的成仙成神的機會，舉族修煉千年萬年，幫着那群卑劣的仙做牛做馬，可我們得到了什麼，公平嗎？憑什麼，你們出身便是仙！”

蘇沐清冷冷的看着星影，“世間本不公平。”

——憑什麼，你們出身便是仙。這句話深深刺痛了蘇沐清。

有些人出身便是龍，有些人卻出身是蛟，有些人出身是虺，而有些人出身卻隻是卑劣的蛇，他們要用上一輩子才能勉強到達别人所輕松就能到達的地方。

蘇沐清心底冷笑，是仙是妖沒有什麼區别，有些人出身便含着衆星捧月的神血，出生即是仙，而另有些人，千年萬年修煉，突破重重天劫，才能長出仙格，由人入仙，位列仙班，卻還要遭受真仙的擠兌。

世間本不公平。

星影的聲音已經分辨不出了，徹底融于蛟龍河之中，她雙目通紅：“神族無視衆生，仙族高高在上，這個世間已經糟透了！”

蘇沐清握住滄浪的手，用力的發白，他心中默念咒術，已經打定主意，不惜一切代價斬殺白蛟。“倒行——”

他識海忽得炸開：“蘇沐清，你不要命了嗎，短短兩日，你竟要用兩次天命逆施之術，你在拿我的身體作死，我絕不會允許你這麼做！”

“歧滄，我決定的事，你阻止不了我的。阻止我的代價，就是玉石俱焚。”

蘇沐清的視線已然被血色遮掩。

可在狂風驟雨之中，他卻聽到了熟悉的清脆聲音入耳。

“星影，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但已經一千年過去了，現在已經不是當時的那個世道了，天皇早已下任，如今仙帝允正，體恤民心，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想辦法消弭人與妖，仙與妖之間的嫌隙！”

這家夥……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面對的是誰啊？她為什麼敢在這種時候，還站到他面前，試圖保護他呢？蘇璃，很危險啊。

“星影，如今仙族已經重新與妖族和解，建立起聯系，我們還和現任妖王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每年有無數的妖族會來九州大陸通商，在落雲川生活的妖可以遠離戰争和苦痛，他們也受九州律法保護，這是用了将近一千年的時間，才走到了如今的局面啊！”

“呵……世道已經變了嗎？一千年了，我一直等在這裡，久到已經意識不到今夕何年。”蛟龍河河水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度悲傷。

雨越下越大，一如星影絕望的心境。

汐音渾身濕透，長發濕漉漉的貼在身上，身形瘦削，像是一隻單薄的小獸。但她卻站在蘇沐清身前，一步也沒有退後。

時間短暫的凝滞過後，巨大的殺氣襲來。“可是妖族與仙為伍，他們對得起昔念的付出嗎！昔念不惜以命為代價為他們謀得的抗争權利，他們居然卻甘願做仙族的狗！”

“師妹，小心！”蘇沐清不顧傷重，上前抱住汐音。

星影暴起，身形消散于水霧之中，取而代之的是橫亘在龍門之上巨型的白色蛟龍，如先前萬蛇陣的蛇鱗一般，每一片乳白的鱗甲上都有一條條入魔的血紋。“我要殺了你們，以祭蛟龍之神！”

撲通！

在巨大的妖力傾瀉下，蘇沐清和汐音被雙雙打入蛟龍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