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唐皎帶進家門已是後半夜,阮清溥準備着筆墨,懷中的賬本被她随手扔到了桌上,她再度戴上了鬼面。
掐着時間,阮清溥喝了一盞茶後站在了床前,昏迷過去的小娘子漸漸有了蘇醒的迹象。
阮清溥沉思片刻,默默向後退去一小步。果不其然,唐皎方睜開眼,環視四周,發覺眼前站着自己時腳便踹了上來。
“好沒良心的小娘子,人家把你抱回來,你就這個态度?”
阮清溥腹诽,她心道眼前女人真像自己兒時養過的貓兒,睡着時乖巧又憐人,一醒來就兇巴巴的要咬人。
唐皎警覺的盯着自己,燈火如豆,房間内流淌着淡淡的檀香,讓女人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下來。
“可有不适?”
阮清溥問,想上前查探,還沒移開步子床上的女人已攥緊拳頭蓄勢待發。女人對自己的敵意很大,阮清溥自知自己行盜無數死性不改,但終歸是沒傷害過她的不是?
“我沒想傷你,我目前不會傷你。”
唐皎沒回應,掃視着周圍找着自己的佩刀。
“我收起來了。”
看出她的意圖,阮清溥将桌上的賬本遞給她。
“小娘子幫我個忙,事成之後我把刀還給你,穴也給你解了。”
唐皎看清賬本上的字眼,終于舍得回應女人了。
“何物?”
“喏,上面有字,賬簿。”
“小娘子也知道,我不是什麼好東西,誰惹我不高興我就要讓他也不悅。”
“誰讓小娘子長得好看呢?人家下不了手,所以,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唐皎沉默着,終歸是抵不住阮清溥的無賴勁兒。她穿好雲錦布靴下了床,坐到桌前翻開了賬簿。
阮清溥“無意”來回踱步,口中振振有詞。
“朝廷下發給工部的活兒,工部撥給了都水清吏司,周遠負責預算。”
“一開始白紙黑字寫好的每天兩百文,米三升,到頭來工錢我未曾見到,就連米也被削成了一升。”
“若我猜的不錯,這賬簿是準備下月上交工部的。我着實好奇,他珍藏的一副爛字畫被拍到上千兩銀子,錢來自哪裡?”
唐皎并未打斷阮清溥,她拿起玉筆,蘸着墨開始謄抄。
阮清溥坐到了唐皎對面,“你們六扇門效忠這幫人?”
聞聲女人擡起眼眸,語氣淡然:“若如你所言,他自該由我大燕律法處置。可你盜竊,也好不到哪裡去。”
阮清溥被氣笑,撐着下巴戲谑着,“你這女人真是一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你哄我兩句沒準我就将你放了,何必惹我?”
“所以閣下要言而無信?”
話雖如此,女人的手不曾停下。唐皎眼眸灰蒙蒙的,靈動又令人探不出情緒,像是永遠拒人于千裡之外。借着燭火,恰逢無事,阮清溥難免多打量了她幾眼。
自己雖沒個正經,有一句話不假,唐皎生的漂亮。漂亮的讓自己無法将她和六扇門的那幫臭男人混為一談。
“好端端的人幹嘛要加入六扇門嘛....”
阮清溥玩着杯盞,嘴裡犯着嘀咕。
“難不成和姑娘一樣去行盜嗎。”
“行盜如何?我問心無愧,你呢?替六扇門辦事也能問心無愧嗎?”
唐皎手一頓,不着感情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自當問心無愧。”
“算了,你們六扇門的人都倔,無趣...”
“對了,你叫什麼啊?我怎麼都不曾見過你?”
唐皎專注于手頭的事并未多言,阮清溥也不覺得尴尬。她瞄了眼唐皎娟秀的字迹,嗓音愉悅。
“字還怪好看的,世人常說人如其字,也不算假。”
“你真不打算告訴我你的名字?”
“好嘛,那你到底有沒有看清本小姐沉魚落雁傾國傾城的臉?”
“你會讓本小姐的盛世容顔暴露在六扇門下發的通緝令上嗎?”
“我今天可是救了你。”
“小娘子,别那麼冷淡嘛。我見小娘子的第一面就覺得親切,心想着你定是善良又講道理的人,對不對?”
“那畫其實也不是給你的,我以為這次逮我的又是那長相猥瑣的矮子,我沒有要欺負小娘子的意思。”
“我還要謝小娘子白日的不殺之恩。”
“聒噪...”
唐皎甩給自己兩個字,阮清溥哼笑着。
“所以你有沒有看清?”
唐皎擡眸,睫羽輕閃,一抹慌亂被她掩蓋,女人惜字如金地道出二字。
“未曾。”
鬼面後的阮清溥神色放松下來,“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