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的江湖人...我曾動過逃跑的心思,他們将我抓回來後...”
阮清溥掏出自己的手帕為夜笙擦着眼淚,“你恨他們嗎?”
“當然恨!若非他們,我如今還在石村陪着阿娘...也不知離家的這半年,阿娘可安好...”
一聲阿娘觸動阮清溥的心,她拍了拍夜笙的肩,“我會救你出去,就今夜。有我在,沒人敢碰你。你隻要穿上天香樓為我準備的衣服不出房門,一直等到夜晚,可否?”
夜笙拂去眼淚,拉着阮清溥的手問,“那你呢?”
“我去看看其他人被關在哪兒,官府的人想必今夜也會來。若真的無計可施,我自有對策。”
“好...”
“不怕了,安安靜靜待在房中。”
阮清溥抽回自己的手,戴上面紗,向着門外走去。
“都麻利點,今夜來的都是貴客,要是有懈怠,有你們好看!”
阮清溥彎腰低頭,沒走幾步便被人攔下。男人目光不善地打量着身着湖藍色綢緞的女人,阮清溥側過身子為男人讓出路。
“大人,怎麼了?”
“你瞎轉什麼呢?要是被顧大人看到,有你一頓打!”
阮清溥身軀一顫,像是被吓着了,她開口解釋:“那胭脂的顔色不适合姑娘,我正要去換一款。我也是怕照顧不周耽擱了今晚的拍賣...”
“行行行!那還不快去!少給我偷懶!”
“是!”
阮清溥繞過對方跟着前方幾位侍女下了樓,心裡免不了一陣凝重。剛才攔自己的也算有身份,竟發覺不了自己一個生面孔,這天香樓究竟拐了多少女子!
眼下自己身處五樓,阮清溥推斷五樓住着的姑娘們都是要被拍賣的。一二樓擺放着座椅,衆人忙活着布置場景。阮清溥視線上移,三四樓進出着仆從,女子多出入三樓,男丁多在四樓。
這既是家青樓,六七樓就該是給“客人”準備的了。
江湖總盟離此處約有一日的路,今晚動靜鬧的越大,越能驚動他們。至于唐皎,自己心裡竟也是期待她的到來。
阮清溥看不起六扇門中人絕非一天兩天的事兒,可對于唐皎,她從未有過輕視之心。唐皎性情率真,為人木讷,若做官定會被同僚排擠。
她要是入江湖該多好,自己的血雨樓...罷了,又在癡人說夢,希望今夜唐皎能有法子接這些姑娘們安全離開。
“還愣着幹什麼?客房都打掃幹淨了嗎?你們這群小妮子,沒點姿色還不好好幹活,又想挨打了嗎?”
阮清溥學着前人端起托盤,托盤上擺着香爐,夠講究的。
夜幕漸臨,天上飄起絲絲涼涼的雨滴,來天香樓的江湖人并未因這惹人惱的雨天而耽擱。
窗子被打開,涼風鑽進屋子,冰涼的雨滴落在掌心,阮清溥盯着樓外暮色。樓外行人手握令牌,有此令牌者才有資格入天香樓。女人收回手,唐皎怎麼辦?她今夜能來嗎?
自己全身上下最貴重的東西都要交代在天香樓了,唐小娘子若是不來,實屬遺憾。
“小姐?”
夜笙怯怯喚她,經過小半天相處,阮清溥成了她最後的希望。
“我在呢。”
“待會兒會有人來接小姐,真的不會被發現嗎...”
阮清溥親自為她戴上了面紗,夜笙的眼眸烏黑,是純粹的墨色。經自己一倒騰,誰有資格說她不好看?
“别怕,我就算折在這兒也不會不管你呀。”
“小姐莫要說晦氣話!”
阮清溥無奈一笑,真是和血雨樓的丫頭們一樣,她拍了拍夜笙的肩。
“出來吧。”
門外傳來男人的聲音,夜笙起身,最後看了眼阮清溥,随即推門而出。
待夜笙走後,女人從暗處走出。她鮮少緊張,過去總有人在暗處保護自己,她知道無論自己闖了多大的禍都不會有事。難怪阿娘不待見自己,一事無成,出門在外哪有資格說自己是上官煙的女兒。
如今雲舒身在飛無渡,雲裳與自己走散,唐皎能不能進來都是個謎。夜笙以身犯險,天香樓的無辜女子幻想着逃出這座囚籠,阮清溥深知此次不是簡單的曆練,容不得半點差池。
“客官這邊請!”
“李兄也來了!今夜我們可要不醉不歸!”
“原來是明月閣少宗主!這邊請!”
“沒天香令也敢來?活得不耐煩了嗎?”
“丢了?你自己怎麼沒丢?滾滾滾!”
“.....”
樓外雨下個不停,樓内已歌舞升平。阮清溥身着侍女服,趁着天黑翻出窗子。街上人來人往,阮清溥踩着輕功去了七樓。
屋内一片漆黑,女人吹亮火折子,白日人多眼雜,她能給自己留個窗都實屬不易了。不愧是天香樓樓主的住所,空中漫着龍涎香,自打離開飛無渡,女人都快忘了此香的氣息了。
她從懷中掏出一顆珠子,女人眼皮一跳,天殺的天香樓,你拿什麼賠我!若不是人手不夠,老娘會拿保命的家夥嗎!眼見着全身上下最珍貴的東西要糟蹋在此地了,阮清溥氣的笑出了聲。
堂堂樓主的客房,沒點油水怎麼可能!天殺的天殺的!不撈你一點油水愧對我的霹靂珠!
阮清溥将珠子丢到床底,翻起一旁的櫃子來。
混蛋!龍涎香都用得起,櫃子竟比老娘的臉幹淨!阮清溥不信命地繼續翻着,有一處櫃子上着鎖,阮清溥取下夜笙的簪子,不過頃刻便将破開的鎖扔向一旁。
待拿出櫃中的東西,阮清溥愣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湊近仔細瞧——斬相思。
不可動搖!就算是,又如何?做出這等事,就算阿娘在場,也會親手砍了他!
阮清溥将秘籍裝在身上,順着來路返回。
“今日!是我天香樓一年一度的拍賣大典!也是天香樓舉辦的首屆拍賣會!”
“各位俠客雖來自五湖四海,可隻要進了我天香樓,都是親若一家!”
“為助興,今夜所有的酒水菜肴,都由我們樓主請客!”
台下歡呼聲一片,阮清溥躲在暗處窺探。
“這天香樓樓主出手真闊綽!”
“可不是嘛,也不知樓主究竟是誰。天香樓開了快一年,我就沒見過這所謂的樓主來過。 ”
悠揚的樂聲流淌,衆人欣賞着舞女曼妙的舞姿。後面竟還有人舞劍,引得一群江湖人喝彩聲連連。
阮清溥掃視着台下人群,居上座,着錦衣華服。居下座,着素色布衣。搞了半天天香樓也是看人下菜碟啊,本以為給江湖人開的青樓是按照武藝高低排座呢。
大堂後方堆着鐵籠,鐵籠高七尺,由雪青色布匹遮蓋,看不清裡面境況。每個鐵籠周圍有四名護衛把手,持刀,着黑色勁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有人嚷嚷着要見今日的拍賣品。
原本主持拍賣會的廣海退到一旁,一白衣男子從堂後走出。男人面戴镂空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他身高六尺,看着倒也人模狗樣,阮清溥在心中腹诽。
“今夜,我天香樓拍賣的非物,而是,人。”
“什麼?”
台下躁動起來,男人拍了拍手,堂後的鐵籠被侍從逐一推到了台上。阮清溥從懷中取出另一樣物件攥在手心,警惕眼前。
“各位大俠走南闖北,身邊缺個紅顔知己豈不可惜?”
男人一手扯開布紗,鐵籠裡的女子下意識用手臂擋住了眼睛。待适應了光,她緩緩睜眼,誰料眼前座無虛席,一群男人饒有興趣的打量着自己。女人吓得蜷縮在一角,欲要呼救又發覺自己發不出丁點聲音。
“長得是有幾分姿色,樓主是從何處得來的此人?”
“都是些家貧賣身的姑娘罷了,不足挂齒。你們可否滿意?”
“今夜一共二十位,一百兩起拍,現在開始!”
混蛋!阮清溥恨不得割了他的舌頭。門外傳來騷動,似是有人在打鬥。男人面色一沉,不悅地看向廣海,廣海示意,帶人前去查看。
還沒趕到門口,官府的捕快已手握兵器沖進樓内。
“大人!官家人來了!”
“官府奉命查封天香樓!閑雜人等,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