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隐德萊希治療完安東後,安東便馬不停蹄地投入到原先的工作之中。
治療結束的第二天,安東一大早就起床了。
他偷偷推開門,發現門口站着人。
隐德萊希向他一笑,輕輕地問:“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隐德萊希想了一天,得到葉琳娜的請求後,她找上巴斯德校長,這是她第一次去往校長辦公室。校長坐在書桌前,鋼筆在紙上記着,聽見了敲門聲,他擡頭,示意她可以進入。隐德萊希向他訴說了一系列的事情,包括她能醫治學院中不幸被炭疽感染的學生,并且她想出去,去看看外面安東受染的疾病。一開始,巴斯德默了默,他把手中的鋼筆合上,長歎一氣,說:“學院是不用學生們去冒險的,天塌了還有老師們。”
這算是拒絕了,可是隐德萊希卻默然許久,她取下自己的項鍊,說:“關于守鏡人......我的這個,是傳說中的鏡嗎?”
巴斯德道:“還記得我第一天說的話嗎?守鏡人隻有靈魂沒有肉i體,可是你有身體呀,和守鏡人不一樣。”
隐德萊希沒有說話,但是看向他的眼神意思明确,巴斯德也不是那種獨斷專行的長輩,與其給一個牢籠,不如給學生們一個闖蕩的天地。
所以,又簽完一份文書後,巴斯德說道:“可以。不過,有一些事情,我希望你能注意。”
安東看着這位金發碧眼的少女,她背着月光,身穿便于行走的褲子,頭發也紮好,一派早就準備好的樣子。
他想着,她确實有一點像是妮娜,一樣的單純;但妮娜也不像她。或許是在遣散一衆人後,葉琳娜告訴了他,他的病是由眼前這位少女醫治的。
安東想了片刻,道:“好。”
隐德萊希面色一喜,她高興道:“謝謝!”
安東卻搖搖頭:“你救了我,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安東就是這個性格,溫吞,不懂得拒絕,卻很有愛心,不求報酬,但也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所以“蠢人”身邊總是有所謂“正直善良”的人吧。譬如葉琳娜。
兩人簡單對接了一下裝備,安東東西不多,一個醫療箱重新添置過後,便準備重新啟程了。
路上,安東和隐德萊希說:“嗯,葉琳娜,她是我們國家的下一任繼承人,但我覺得她不是很适合。”
走在泥石路上,隐德萊希被這坑坑窪窪折得慢了些,她努力趕上去,聽到安東繼續說着:“你看這裡的土,黑色的,意味着礦物質豐富,你感受下,這裡的風,溫熱溫熱的,意味着能帶來極大的熱量。”
隐德萊希說:“适合生産糧食。”
安東說:“對!但是,葉琳娜的野心太大了,倒行逆施,逆天而為是很難的,就像人終究會死,是不可能把死人從地獄中拉回來的......”
安東說到一半,遠處突然響起巨大的崩裂聲音,先是漫天揚起的土,然後冒出了煙。
他說:“你看,戰争中死的人,就是救不回來的。”安東停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走,“自然法則也是更改不了的,春天過去就是夏天,秋天過去,就是冬天。葉琳娜想做的,是讓寒冬能長滿莊稼,但是這太理想了,在那片土地上,根本不可能的。除非——”
他又隻說到一半,便停止了,隐德萊希此刻已經适應了土地,當然也可能是這段路已經較為平坦,她趕上去。
隐德萊希道:“除非,找到守鏡人是嗎?”
安東點頭,然後又“啊”了一聲,指過去,“這裡距離城市中心比較遠,所以他們還沒有走。”頓了頓,“也可能是走不了。”
......
......
安東帶着隐德萊希到的這戶人家就是受染黃熱病的。
雖然還亮着燈,但是隐德萊希卻感受到極大的冷清。
等着安東敲門,她又聽到了炸彈炸裂的聲音,甚至她覺得,很遠的炮彈的聲音都比眼前的屋子要吵鬧。
門敲完,裡面傳來一聲“等一等,”門便開了,來開門的是一位女性,見到安東,她有些高興:“太好了,天神護佑你!”
安東不善言辭,但對于這樣的話,還是臉紅了紅,借着他向屋内探頭,“你的弟弟怎麼樣了?”
女人面色疲憊,“大概吧。”
大概吧,像是已經接受了一個結果,但卻一直在等着那個結果到來。
“最近他們來了……他們不敢進來,隻是搶了一些錢就走了,醫生你也早些離開吧,州長堅持不了多久,這裡馬上也要打仗了……”
安東說,“謝謝。”
女人看到從安東身後走進來的隐德萊希,焦慮地搓了搓手,等到隐德萊希看向她時,她就拿着門口放着的鋤頭,出去了。
出去,外面還能依稀聽見炮彈聲音。
隐德萊希站了一會,見安東掀開床頭挂着的布,用脖子上帶的聽診器伸了進去。
隐德萊希在一旁,保持着安東要她做什麼她便去做的模式,比如從醫療箱拿出棉球、鑷子、消毒水,出去用幹淨的水換洗染血的紗布……偶爾她從床布的縫隙看過去,能看到和安東先前一樣蠟黃的膚色,甚至他的眼角鼻腔還殘留着将流不流的新鮮血液。
她呆呆地看着,然後下意識地雙掌合十,一股藍綠色的魔力釋放出來。安東看了一眼她,手懸在半空,到底還是沒有攔住,他輕聲歎了一口氣。
或許這裡地廣人稀,土地平曠,也就意味着沒有高山阻礙,太陽很快就要升起來了。當第一縷陽光從窗戶玻璃透進來,安東面色嚴肅,取下耳上的機器,低聲囑咐他好好吃飯,臨行前他看着隐德萊希,就走了出去。
隐德萊希知道,這個目光是有話要說的意思,有話要說的人都是這樣的,嘴唇隻會微微抿起,眉頭也皺褶,一張張的臉都緊繃着,然後眼神看着她,卻總是将說不說,閃躲着不敢和她對視。
隐德萊希跟着出去了,安東果然是等着她,他走到馬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