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你的髒手碰他!”
沈相楠徹底惱怒,用刀尖對準知縣,吓得知縣連忙松手,嘴裡還喃喃着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那你倒是說說,怎麼與你無關了?”沈相楠耐心即将耗盡,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拿手中刀将這知縣千刀萬剮。
“是,是……”那知縣猶猶豫豫,臉上冷汗直流,最終也沒說出口,隻是突然向謝甯之磕頭,“謝先生啊,我家還有妻兒在,我若是說出口,那定是保不住性命的啊!”
沈相楠再也不想看見面前之人拖沓時間,拿起刀三兩步沖過去,沒等到知縣旁邊,便被衙役抽刀攔下,知縣看沈相楠一副怒發沖天要手刃自己的樣子,吓得下意識往謝甯之那裡爬。
“我讓你别用你的髒手碰他!”
沈相楠将手中刀用力一丢,刀刃越過衙役狠狠插進知縣面前的黃土中,隻一寸,欲要伸出的手就要被飛來的刀尖刺穿。
“天爺啊,這是哪裡來的新祖宗。”那知縣被吓得不輕,顫聲說。
“劉知縣不必擔憂,恭廉殿自會查明事由,不過到那時,劉知縣想獨善其身怕是無法,看管不力輕則擱職流放,調換米糧卻是誅九族的大罪,劉知縣應當明白。”
謝甯之比起沈相楠,話裡實在是輕柔,劉知縣一聽,眼神渙散,嘴裡再說不出一句話。
“此事敗露你橫豎都是死,不如老老實實把話說清楚,興許還能從輕發落。”沈相楠雙手抱胸,提醒他道。
“是……是傅家公子讓我這麼幹的,是傅家公子讓我這麼幹的啊!”劉知縣淚流滿面,同他方才的哭戲比,倒是真情實感不少。
他向謝甯之磕頭,抽泣哭訴:“傅家公子讓我将糧倉的米換成沙子,再将那些米運給米店,他說的話,我不敢不從啊,傅家公子的脾氣,謝先生當是知道的,我自己死了不打緊,可我還有妻兒……”
“你說傅家公子讓你行事,那你可曾從中拿走了什麼好處?”
劉知縣額頭的汗越來越多,“沒有,我沒有拿一分錢,傅家公子隻是将米券賣給了我,是我自己出錢買下的。”
“賣你多少?”謝甯之語氣淡然。
“二十文。”
“傅家公子同你有什麼交情,賣你二十文的米券便能讓你以身犯險。”謝甯之向前走了兩步,停在刀前,“恭廉殿想知道你的這些米券去了哪裡,易如反掌。”
謝甯之自上而下睥睨他,雖然面容可親,眼裡沒有半分兇厲,可是每說一字,皆令劉知縣惶恐萬分。
“劉知縣,想清楚再答話。”
“那些米券……我,賣給了需要的百姓而已。”劉知縣越發心虛。
“你賣了多少?”
“六……六十文……”
沈相楠一聽,指着他的鼻子罵道:“好啊,你的俸祿,你的衣食,究竟哪樣不是出自百姓之手?二十文的米券,你倒是賣得出,你同傅家有什麼兩樣,不過狼狽為奸罷了!”
劉知縣重重磕一響頭,額間有血水流出。
“謝先生,我自知罪孽深重,可我也是被逼無奈,我是一開始想做好官,百家巷的路我修過,百家巷的地我種過,我本無心,是傅家逼我,我不答應,我隻有死路一條……我能怎麼辦啊……”
“爾等押送劉氏往平雲京城聽候發落。”謝甯之不語其他,一聲令下。
“謝先生,謝先生!你要救救我!”劉知縣掙紮起身,“我可以死,我的妻兒不能死,不能死啊!”
他如此哀求,見謝甯之不為所動,劉知縣眼裡血絲彌漫,在衙役上前壓住他時,他霎時瞪大雙眼,青筋暴起,将面前插進土裡的刀拔出,向謝甯之刺去。
“先生!”
沈相楠完全想不到劉知縣會如此動作,他快步向謝甯之跑去,此時,沈相楠隻覺得天地須臾皆所空,他隻想護住謝甯之。
那刀最終是如願以償沒有刺向謝甯之,而是狠狠捅進沈相楠的腰腹間。
衙役連忙上前将人壓制,沈相楠和謝甯之距離不過咫尺,他看見謝甯之瞳孔輕縮,一貫淡然的面容浮現一絲訝色,謝甯之接過他,沈相楠能感受到對方難以控制的顫抖。
“你們恭廉殿的人都沒有心!什麼從輕發落,全是诓騙!是你們步步相逼,那就一起去死好了!”劉知縣被衙役押送走,嘴裡還不斷謾罵着,隻是沈相楠的耳邊逐漸聽不清晰了。
“沈相楠,你怎麼樣?”謝甯之開口詢問,尾音有些許發抖。
“捅得真深啊。”沈相楠從來沒有受過這麼疼的傷,冷汗直冒,說話也隻剩下氣音。
“馬車來了,我們回去。”
沈相楠雙腿開始無力,支撐不住他站好,隻能一頭栽進謝甯之肩頭,視線模糊之間,他懊惱說:“我本來想着,先生你這麼幹淨的人,不應該沾到血才是。”
他腰腹間的血已經浸染衣袖,因為靠在謝甯之身上,謝甯之的白衣也沾上斑斑血迹。
“可是,還是弄髒你了。”沈相楠眼前發黑,話語也越發虛弱。
他在恍惚中看見謝甯之的雙眸裡有什麼在閃動,或許是他看錯了。
“先生,你是哭了嗎?”沈相楠想擡手,無奈實在沒什麼力氣。
該死,真是疼,疼到五髒六腑都想掏出來就地埋了。
“為什麼要哭?”沈相楠不解,“明明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閉嘴。”
謝甯之将他帶向馬車,沈相楠好不容易忍痛上了馬車,實在疼得支撐不住,兩眼一閉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