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楠愣在原地,明顯身體開始僵硬,他不能開口,此時心急火燎,恨不得把嗓子眼摳出來,非讓他說出一兩句話才行。
感受到沈相楠的身體變化,謝甯之不再往下說。
謝甯之本身就是這樣的人,他是為了讓沈相楠和他一同被囚困在宮門裡。
可是,他後悔了,在一切方才起步的時候。
看少年生生被磨去心氣,實在是太過殘忍。
沈相楠不知道謝甯之的想法,他現在隻想快點對謝甯之說,他已經緩過來了,他不會因此倒在這裡。
我不怪你,先生。
明明是你,一次又一次救了我。
沈相楠除了剛才着急挽留謝甯之勉強從嘴裡蹦出的不要走,現在的他又同黃毛小兒無二,想說話卻隻能從嘴裡咿咿呀呀的胡言亂語一通。
“我聽不懂,不要努力了,回去給你找大夫。”謝甯之拍拍他。
謝甯之準備放開沈相楠,誰知沈相楠今日真像離不開人半點的孩童,不肯放棄這個擁抱,硬是湊上去将自己的頭重新靠回謝甯之的肩處。
謝甯之當他現下是受了大刺激緩不過來,就依沈相楠這樣沒理的賴在他身上。
熟悉的藥草香包裹住沈相楠,連同眼前真切的懷抱,令人眷戀。
沈相楠每一次覺得自己不該活下去的時候總是有謝甯之的出現,隻要見到謝甯之,沈相楠就還能起來,哪怕遍體鱗傷,隻剩下一口氣,他也能帶着這一口氣義無反顧走下去。
宮門如鬼門,行差踏錯一寸,就将萬劫不複。
這是他來博弈就要承擔的後果,他隻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無法保護身邊的人。
他不會再猶豫,他已經想好自己要怎麼做,哪怕是被書寫忘恩負義,薄情冷血的評價,他也要更堅定的前行。
這無關先生的教誨,他決定這樣來那樣去,是血是命是何結果他都認。
如今,他隻有謝甯之一人,牽挂他,是他的牽挂。
沈相楠閉上眼,将懷中人收得更近一些。
烏雲密布之上,皎月好不容易探出一絲縫隙。
沈相楠又做了一個決定。
不管謝甯之怎麼想,當他是什麼,他才不在乎。
他就是要想方設法留在謝甯之的身邊,再不能是連面孔都記不清的夢境,隻要能看見謝甯之,他是誰都可以。
他願意做謝先生一輩子的學生,僅此而已。
謝甯之帶沈相楠回到竹舍,沈相楠的腳步忽頓,不願意往前走了。
他唇色略顯蒼白,眼神雖疲憊渙散卻死死盯住門前的地面,雖然已經被清理得幹幹淨淨,他的身體依然止不住戰栗。
謝甯之原本想說些什麼,他的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再開口。
沈相楠在原地駐足好一會,才邁過竹舍的門。
“我還以為沈公子出了宮就不願意再回來了。”
唐梧念站在燈前,竹影幽幽晃晃擦過她的頰間,“看着沒缺胳膊少腿,怎麼這麼着急向惠王府借大夫。”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讓龐大夫瞧瞧我才能放心。”
龐大夫原先是太醫院的醫官,謝甯之初來宣國是靠他吊着一條命,這位龐大人性情古怪,不喜太醫院的人際交往,不喜太醫院的朝六晚九,拒絕陛下的提拔,辭官在平雲京開了一家惠民醫館當大夫。
如今唐梧念身子弱,聽說惠王曾經是東求西磨也沒請動龐大夫,唐雲謹倒是沒有去醫館求人,不過向陛下求來一道聖旨,把龐大夫罵罵咧咧“請”進惠王府,長期負責調理唐梧念的身體。
“謝甯之,我從來不開口主動求人。”唐梧念語氣冷淡,不愠不笑。
“還以為你已經把龐大夫請來了。”
唐梧念就這樣靠在門前看着謝甯之将沈相楠輕輕放在座位上,用火折子燃起桌上的小爐,将壺裡的水重新沸起,沈相楠出奇的安靜,隻是眼光一動不動看向謝甯之。
她皺起眉,覺得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這氛圍太過詭異,滲得她發慌。
“欠我這麼大一筆人情,你準備怎麼還。”唐梧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