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亞心中疑慮又深了一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想來你尋的大夫也是極好的,若日後有了變故再說吧。”
“多謝王上好意。”魏平複行禮,頗為誠懇地解釋道:“眼下兄長病情已經緩和了,隻要不再勞累便大體如常。心疾這種事,本就靠七分養,得有人時常看顧才行。家中的大夫也是經年的老人了,最了解兄長的身子。
郭大夫一代名醫,若能得他一日一日地仔細看診,自然是阿兄的福氣。然郭大夫是王上身邊的人,定是得讓王上聖體安康才成,哪能費這麼多心思在旁人身上。若是擾了王上聖安,才是教兄長難安!”
這話說得極為漂亮,娜亞自也挑不出半分錯處,便淺笑着道:“不過随口一提,倒是惹來你這般多顧慮。”
“臣不敢。”魏平的姿态放得極低。
雖說隐隐覺着有何處不妥當,眼下情形也不是追究的時候。她上前去将人扶了起來,賜了座。
今日這出大戲,不光是唱給幾位帕克聽的,也是曼麗花之事由暗轉明的開始。
此前顧慮到敵在暗我在明,即使早早挖出了朗公子與提莫的關聯,也并未将此事公之于衆。為的就是在這段時日裡,揪出那些已然陷入曼麗花之毒的人。
當娜亞徹底切斷黑市的線後,這些人便得好生關押起來,直至他們戒去曼麗花。否則,輕則發狂、重則傷人——甚至成為提莫攪亂羅格的棋子。
這個爛攤子,總得有人收拾才成。
這些時日從黑市、賭場、乃至以高家為首的藥材商處,娜亞已經初步掌握了一份名冊。越看,越心驚。
富貴賭場作為洛南城中最大的賭場,能夠出入其中的也非富即貴。更何況朗公子有意挑選了一批權貴子弟,以最尊貴的客人方能享受的“神仙糕”為名頭,将他們拖入這片無底的深淵。
不過魏甯的兒子倒是運氣不錯,雖說欠了賭債被他老爹打斷了一條腿,但此前倒沒進過富貴賭場,也算逃過這一劫。
“既然已經當着幾位帕克的面,讓你查曼麗花的事了,那富貴賭場和朗公子怕是也瞞不住了。不過發現的時間上……”娜亞沉吟了片刻,開口道。
魏平即刻便領會了她的意圖,應承道:“自然是過些時日才發現的曼麗花,此前是為了朗公子心懷不軌、私掘密道,壓塌了城南幾處百姓的屋穴。”
見他上道,女王很是滿意,揚了揚頭,補充道:“在追查的過程中,又發現了朗公子與提莫幹系頗深,加之提莫刺殺女王,這才并案一道處置。”
總而言之,便是要把曼麗花一事往後推到星辰預言之後。
比起她被刺殺,于百姓而言,自然是女神的怒火來得更為要緊。
這一點上,娜亞看得極為明白。
所以她才兩次親探大祭司府,軟硬兼施也要封了大祭司的口。哪怕現在不能将祭司全然掌握在手中,可至少他們隻能默認與她站在一條船上。
“不過記着等大祭司府上傳來消息以後,再将曼麗花之事透出去。”女王仔細叮囑道。
魏平應諾,卻頗有些猶豫地支吾了起來。
“有什麼事便直說。”
“王上,一切都是臣無能,這麼長時日了都未能抓到那勞什子朗公子。隻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可否許趙淼先行回羅格?”
此事娜亞倒也有些意外,雖說朗公子不是善茬,手下也有能蠱惑人心的屬下。可是趙淼也不是等閑之輩,去了祖摩拉數月,竟沒能追到他一回。
雖說也有幾度險些追上的時候,可對方就像滑不溜秋的泥鳅一般,總能在最後時刻脫身。
“留幾個人接着守在那,讓她先回來吧。”
“是,王上。”
祖摩拉。
盛夏來臨,白日裡已是滴水都落不到地上便被曬幹了。
趙淼望着一望無際的沙漠,眼睛微眯着,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這日子,真難熬啊……”她身旁竄出了個半大小子,曬得黝黑。
“阿姊在瞧什麼呢,除了太陽便是沙子,旁的什麼也沒有。”丁子灌了一大口水,再抹了一腦袋汗,也算是不進不出。
可她并未回答,隻是望着羅格的方向,靜靜地站着。
她不是跟着魏平從羅格去往大初的,她是從大初跟着他來到西域的。
他救了她一命。
這份過命的恩情,教她毫無意外地深陷其中——一眨眼,四年了。
這幾年裡,她對他幾乎是全然的信任與忠誠,可眼下她卻有些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