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城。
城隍廟。
街頭攢動,人來人往,販夫走卒、引車賣漿,叫賣聲絡繹不絕,一片祥和,好不熱鬧。
姬長江恰腹中饑餓,坐在一個馄饨攤上等着吃飯。
賣馄饨的是東來城有名的馄饨西施,賣的馄饨皮薄餡足、湯鮮味美,很受衆人喜愛。
姬長江吃的正香,一陣騷亂聲起,一人突然撲過來撞壞姬長江前面的桌子,半張黃色符紙落入他捧起的碗中,好好的一碗馄饨被毀了個徹底。
幾個混子一擁而上,對着那人拳打腳踢、罵罵咧咧:
“好你個老神棍,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坑蒙拐騙到你爺爺身上,今日就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拳拳到肉、招招要命,那老神棍不一會就被打的血肉模糊,沒一塊好皮,好不慘烈。
這般當街毆打,怕是要出人命,一旁的吃客見此,端起馄饨碗躲的遠遠的,生怕被波及。
姬長江剛要出手阻止,一旁的馄饨西施拿着擀面杖氣勢洶洶沖了出來,對着那幾個打人的就是一頓亂錘。
“好你個潑皮賴子,活膩歪了,要訓人自去他處,敢毀老娘的攤子,仔細你一身好皮!”
幾個混混被捶的哭爹喊媽,連連求饒:
“哎,疼,好疼,姐,别打了,别打了,我們錯了,真的錯了!”
幾人抱頭鼠竄,走前不忘對着老神棍放狠話:
“要再看到你在廟前擺攤,招搖撞騙,見一次,我們砸你一次!”
狠話還沒放完,馄饨西施再次沖過來。
“老娘先砸了你們幾個狗頭腦袋!”
連錘帶罵将人攆走。
姬長江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一身破舊道袍,額頭上破了一個大洞,血從那洞汩汩而出,地上一灘血迹,一動不動,感覺快死了。
人人避之不及,不等馄饨西施回來,連人帶碗的離開。
姬長江蹲下身,将碗放在一旁,握住那人手臂,剛要号脈,那人一個騰身而起,嘴裡嚷嚷着:“好香好香,什麼這麼香。”聳着鼻子到處聞,發現香味來源是姬長江放在一旁的馄饨,二話不說端起碗,囫囵将馄饨全部倒入嘴中,嘴裡不停稱贊:“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等馄饨西施回來,攤子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碎桌子爛椅子。
看着大吃特吃的老神棍,氣不打一處來。
“吃吃吃,天天這樣,老娘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老神棍吃得香,連碗裡的香菜葉子都添了個一幹二淨,滿不在乎道:“阿姐作甚這般氣急敗壞,不過是壞了你一兩套桌椅。”
“這可不是一兩套,你說說,這幾個月來,這樣的事發生了幾次了?”
“那還不是那些人不聽勸,恣意妄為,出事後全都怪在我身上,想我堂堂三清道家關門弟子,玄門正統,何嘗受過這般苦楚。”
“你就吹吧你。”馄饨西施頗無奈,“好了,聽姐姐的,以後這算命攤子就别擺了,乖乖跟着姐姐賣馄饨,餓不死你。”
……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話,倒是将一旁的姬長江當成了空氣。
姬長江仔細一瞧,就見原本一頭灰白發色的老道士的一根胡須掉了半邊,露出姣好的皮膚,再見其眉眼秀氣,竟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吃了自己的馄饨不說,還将落入碗中的、被湯汁打濕的半張符紙揣入懷中,珍之愛之。
姬長江乃太巳道觀——望江老天師的關門弟子,對玄門道法造詣頗深,一眼便看出那符咒的與衆不同,絕不可能是眼前這裝神弄鬼的小娘子所畫。
說來此次他入東來城,是奉師命而來。
東來城地處大周最東,臨靠東海,此處子民皆以出海捕魚為生。
半年前,怪事頻發,出海捕魚的船隻無不遭難,一時之間,人心惶惶,以為觸怒了海神。
當即請道人開壇做法,以牛羊豬三牲祭祀,這才平息下去。但好景不長,未滿三月,怪事又起,這次不光船隻遭難,連人帶貨,皆不知所蹤,前前後後已有十幾人遇難。東來城人口本就單薄,這樣一來,愈發稀少,頗有家資的人家早早搬去了内城,幹起了其他營生,但窮困貧瘠者,身無長物,隻餘一舟一網,無計可施,遂惶惶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