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榜之人很快入内,林誠摯悄悄看了書吏一眼,但見來人紅色紗衣,容貌美豔,一雙桃花眼魅惑入骨、秋波蕩漾,怎麼看都不是那清冷端莊的玄門之人,哪來的仙風道骨?别不是書吏見此人美貌,亂了心神。
不過府衙正堂,以“明鏡高懸”四字懸挂,匾中内嵌辟邪符咒,有鎮邪驅鬼之效。
若真為妖魔,在此匾額下也當現行,此毫無變化異樣,當為人也。
隻此女太過妖娆,實在不像能捉妖驅鬼的高人。林誠摯猶疑着與來人見禮。女子咯咯笑道:“府君莫看低人,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一眼看去,目如星月,秋水盈盈,好似看透一切,林誠摯心中震顫,忙道:“不敢不敢。”
玄門之中,不乏一些大能,謙卑謹慎方能長遠。
林誠摯當即不敢輕視,将人請至上座,看茶倒水。
女子婉拒,“府君無須客套,榜文某已揭下,還請備好百金,三日後正午,某以妖來易。”
這般爽利?林誠摯竟覺得不太習慣,要知先前所有揭榜之人,無不拿喬,自擡身價,将自己吹噓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除了賞銀外以期能得其他好處,且以妖之狠辣,要求府衙派人随行左右,說得有模有樣,本以為是個厲害的,不想真遇到妖了,一看打不過,不作法不拔劍,跑得比兔子還快,折損了他好些府兵,實在是一言難盡。
此女這般,竟教人刮目相看,林誠摯愈發敬重,主動道:“可需本府派人相助?”
女子從袖中取出兩張金黃符箓,道:“無須,隻消府君派人,以此符将南越山入口封鎖,三日之内,無論何人不得通行。”
林誠摯一聽,這是說那妖藏身南越山了?
南越山乃靜泰寺道場,寺中高僧桓慈坐鎮,怎會由得那妖在自家門前放肆?林誠摯怎麼也不信。
女子卻不管他信不信,将符塞入其手,再次叮囑:“此事關乎廬江府萬戶百姓,林府君莫要忘了,切記切記。”
說完告辭。
香風遠去,書吏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回神過來,看着府君手中握着兩張黃紙,呆愣得望着門外,疑惑不解,想着之前有人揭榜,忙俯身與林誠摯道:“府君可要見那道人?”
卻不知,那“道人”早已遠去。
林誠摯望着手中金黃符箓,久久沉默,那符箓之上金邊紅線,筆走遊龍,暗藏鋒芒。恍惚間,時光流轉,他好似看到了某人。
……
南越山山麓。
清風徐來,樹枝作響。
一條蜿蜒山路曲徑通幽。
那道上一紅裳女子輕快而行。
天色漸暗,山中靜谧,影影綽綽,女子卻徐徐途之,半點懼色也無,着實膽氣驚人。
約莫行了半個時辰,天已全黑,月光傾瀉而下,如水般落在她那絕美容顔之上,更添上些許妩媚嬌娆。便在此時,女子陡然停下,面上露出一個譏笑,朝着某處緩緩出聲:“未想堂堂長公主殿下,竟也作這等尾随的鼠輩行徑。”
聲音方落,暗中傳來一聲歎息,一人緩緩走了出來。
青衫長袖,颀長而立,清冷容顔,秋水之眸,恍如夢境。
李岚望着月下女子哀婉思念。
“阿桐……”
三年而過,蒼天不負,她尋遍大江南北終是尋到了她。
梧桐妖陰陽道:“不敢,當不得殿下的呼喚。”
三年以來,風雲變幻,朝堂詭谲,她不是不知李岚放棄了什麼。
隻是太遲了,若當年她放棄她那該死的責任,鳳殊定不會死,她也不會沉睡十六年,所有一切都會不一樣。
如今塵埃落定,無從更改,她倦了,隻想離她遠遠的。
半山腰上突然濃煙而起,冒起熊熊烈火。
火光沖天,好似吞噬一切。
不好!
梧桐妖面上焦急,不是說好了等她過去再行動麼,怎會提前?定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她顧不得與李岚的恩怨情仇,提氣而起,踏枝而行,朝半山腰疾馳而去,唯恐去得慢了,蕭鸾獨木難支。
彼時,半山腰上。
山火耀目,綿延不斷,且西風盛放,一股飓風而來,灼浪席卷,淹沒一切。
但見火浪滔天中,一人橫抱着一人,從火中奔襲而出。
白淨的面龐上些許黑灰,衣袖為樹枝刮破,足上的靴子丢了一隻,狼狽不堪。
隻那雙目,靈動有神、狡黠聰穎,如星辰日月般浩瀚無邊。
那人熟悉的模樣闖入眼中,心中所想化為真實,姬長江不由得紅了眼。
還未上前,胸口的龍魂就已從寒玉而出,歡喜雀躍朝那人飛奔而去。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