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昭自小思維就活躍,初中時她便能将經典的梁祝話劇改變成天馬行空的武俠故事,八竿子打不着的羅密歐與織女也能讓她聯想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如果沒有這樣的異想天開的能力,她也不會走上拿筆杆子吃飯這條路。
陳淮禮說的最後一句本該更能讓人心動,姜昭昭卻注意到他看似是謙辭的前一句。他對于自己的評價是不會說話,那是什麼促使他做出這樣的評價。
姜昭昭不可避免地想象到一直身處在聚光燈下的人,一言一行都被人拿放大鏡觀察,所以無心變成了有心,無意變成了故意,或許處于同一公司,同一團隊的人也對他造成了誤解。所以他才能看似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評價。
此刻的陳淮禮,在姜昭昭眼裡就增添上了小可憐的味道。
“可是,我覺得你對自己的評價有失偏頗。”姜昭昭說,“你剛剛那句話就讓我覺得很開心。”
她看到陳淮禮轉過頭,眼尾彎成月牙的形狀,對着她,是笑的模樣,隻是沒幾秒,又垂眼轉頭,似乎注視不了她太長時間。如同人類不能長時間看太陽一眼。
汽車開始動起來,綠燈了。
姜昭昭莫名想到兔子,這是膽小的生物,隻會怯生生地探出耳朵觀察世界,稍微受到一點驚吓,就會立刻縮起來。
陳淮禮就像兔子,而且一隻讓她覺得可愛的兔子。
過了那段擁擠的路段,車輛就暢行無阻了,如果沒有那麼多紅燈,顯然就極其完美了。陳淮禮說的那家餐廳看起來極不起眼,街邊隻在窗戶邊上豎起一個小小的招牌,木質的,上頭寫着的文字看起來像是象形文字一般。姜昭昭在進門前仔細研究了半分鐘,仍是看不出來是什麼字。
走進這家餐廳,迎面就是一條狹長的走廊,頭頂照射下的燈光,在這條走廊上也顯得逼仄。
陳淮禮提醒她有台階。姜昭昭低頭,看見腳下鋪陳着幾級台階,顔色幾乎要與走廊的融為一體,隻在台階的邊緣标出一道淺藍的水波紋來顯示不同。
姜昭昭注視着這幾道水波紋走下去,視線範圍内卻出現一隻手。
指骨修長,隽秀得像是被寸寸雕刻而成,像是一件優秀的白玉制品。
陳淮禮對她說:“當心。”
這幾級台階,用不了十分的當心程度,況且姜昭昭穿着平底鞋,無形中就少了由過于高的鞋跟而帶來的危險。
其實用不上被人攙扶。
但是,姜昭昭将手伸過去,準确地放在陳淮禮的手心,由他牽着,走完了這幾級台階。掌心在發燙,這熱度悄悄向四肢百骸流竄而去。不管是不是錯覺,她都向陳淮禮回以燦爛的笑容和一句謝謝。
但是,她為什麼要拒絕陳淮禮的好意。拒絕他就如同夏日炎炎拒絕一杯剛從冰箱中拿出的,還冒着寒氣的沁檸水,要花多大的勇氣和意志力。
走過那段走廊,眼前就豁然開朗了。服務員領着他們走向被屏風半包着的座位,腳下是蕩漾的水波,擺着金紅色尾翼的鯉魚慢悠悠從腳底劃過,大約是不會看到在上方注視它的人類。
即使如此,走過去也要小心翼翼,生怕隔着透明的玻璃,會踩痛它絢麗的長尾。
姜昭昭坐下來,屏風半隔開大廳的空間,給人以一定的私密性,又不是徹底封閉起來,足以讓人可以從斷開的空隙中,窺見外面的風貌。
裝潢得古典風雅的餐廳,點餐仍是避免不了的掃碼,等餐的過程也不算長,好像是說幾句話的功夫,就有擺盤精緻的菜品陸陸續續送上桌。
姜昭昭看到賣相,在服務人員走下去後,小聲地說了一句:“這麼精緻,是不是味道會不太好?”
她一直對餐廳的菜品有着最刻闆的印象,色香俱全,那麼一定意味着味道不盡人意。除非是最大衆的火鍋,鮮紅的色澤下,一定也擁有讓人垂涎欲滴的美味。
還沒等陳淮禮說話,她又拿出手機,調出相機,“不過它拍起來肯定好看。”
陳淮禮已經摘下了口罩,所以唇畔的笑意才那麼明顯。
姜昭昭悄悄收回目光,看着相機中那一尾魚。明明肉眼看起來那麼精緻,到了相機中卻仿佛做了一個變形手術,上面的彩椒都好像失去了色澤。
她調整角度光線,手機中的照片始終不能和肉眼所見的相比。
大約是她臉上表露出洩氣的神色太重,陳淮禮開了口:“或者我可以試一試。”
姜昭昭下意識地将手機遞給他,等遞完之後才發覺,其實他也可以用自己的手機拍攝,再傳給她。
多奇怪,他們兩人都沒想到。
陳淮禮拍攝的時間要比姜昭昭短許多,他就拿着手機擺弄了兩下,看起來并沒有如姜昭昭一般刁鑽地尋找拍攝角度。可是,等姜昭昭看到成品時,那條在她手中變形的魚卻乖巧地躺在陳淮禮拍攝的照片中,隻一眼,就是色香俱全的模樣。讓人不禁懷疑,是否帶上了濾鏡。
姜昭昭的贊歎從來不吝啬,她問陳淮禮是學過還是天賦如此,拍出來的照片這麼好看。
陳淮禮說:“我很喜歡照相,光影景物被框在鏡頭的一刹,仿佛自己在那時就得到了這那一方景色。”
姜昭昭隐約好像明白了一點,這一刻,她模糊地抓住了他性格的一角。
她問:“你有沒有其他的照片?”未盡的意思是,她想看看他的攝影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