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還在亮着,陳淮禮的視力還不錯,能看到那上面的内容。
他看着紀停北這三個字,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保姆車的車門關上,外面的雨聲就被徹底隔絕了,像是兩個世界一樣。紅姐拿來毛巾,還有幹淨的衣服。陳淮禮接過,就到了後一排的座位。
姜昭昭轉過頭,後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能想象到他将濕透的上衣脫下,換上幹淨的衣物。紅姐也為她拿來毛巾,遞給她時輕聲說了一句,是新的。
她隻有外套被陳淮禮抱得濕了一點,即使不用毛巾,在車内暖氣的作用下,也能很快幹透。
她謝過紅姐的好意,拿過毛巾擦拭身上的雨水。
陳淮禮已經換好衣服,寬松的灰色衛衣和長褲,還有被草草擦過的頭發,坐在她身邊的,好像就是一個大學生一樣。或許是經過雨水的洗禮,亦或者是卸妝用品的質量良好,他的臉上幹幹淨淨的,五官帶來的秾豔感在此刻也變成了清爽。
“聽紅姐說附近有一家地道的蘇菜館。”陳淮禮的眼神明朗,“我們現在去吃好不好?”
她不忍拒絕,可是紀停北的消息還在眼前。
“可能不行了。”最終還是說了拒絕的話語,“等會還要回去磨劇本。”
陳淮禮眼裡的明朗在這一瞬顯得黯淡,隻是很快,他又打起精神。
“那我送你回去。”
這是他退讓的好意,自然可以接受。
因為雨勢磅礴,保姆車開得緩慢,陳淮禮搜着路線,說可以順道去那家蘇菜館,打包飯菜當做她今日的晚飯。他說完這個打算,又擡起眼,看着姜昭昭,似乎是怕她露出不高興的情緒。
可姜昭昭隻是點了點頭說好,她沒有看陳淮禮,而是低頭在回複紀停北的消息。
唯一注意到陳淮禮神色的隻有紅姐。那一點一點拉直的眉眼,聚起了一絲詭豔的,陰森森的味道,隻是開口的時候,又變成了正常的問候。他問姜昭昭,編劇的工作肯定很累吧。
“比不上你們。”姜昭昭回複好紀停北的消息,看向他,“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就隻是純粹地看着你們拍戲。”
然後笑着,說了一次最輕松的跟組,演員小衆,導演也沒有出名的作品,大家和和氣氣地拍完這個小成本的電視劇,姜昭昭在跟組期間,甚至還重了幾斤。
陳淮禮像是好奇般地問了她現在的導演身上,因此,話題就這麼銜接自然地到了紀停北身上。
對紀停北的評價,姜昭昭客觀來說,絕大部分都是正面的。他是個認真負責的好導演,這個片子有着市面上常見的大制作古偶噱頭,内核卻添進去了有關于人性感情的思考,因為有了他,這些思考沒有被删減。畢竟對于大部分編劇來說,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有點能讓人探究的内核存在,而不是千篇一律的爆米花作品。
抛開這點,拍攝過程也足見他的認真。姜昭昭跟過不少的劇組,導演應付交差的拍攝和真心打磨的作品,還是可以分辨出來的。
很難想象他是從一個富裕家庭出生的,因為那些一出生就擁有普通人難以企及财富的人,很難對什麼事情産生過人的毅力的,他們擁有太多,所以更能輕易說出不在乎。
她說出對紀停北的看法時,已經到了那家私房菜館,紅姐下了車,進去取預定的菜。陳淮禮在她身邊,側耳聽着,看起來是很認真的模樣,然後還做了總結。
“他是個優秀的導演。”
姜昭昭眨了眨眼:“目前來說算是,如果這部劇出來效果不錯的話,可以去掉我這句話開頭的前三個字。”
陳淮禮跟着笑了笑,為她這個不算笑話的俏皮話,隻是當他轉移視線的時候,那點臉上溫柔的笑意并沒有到眼裡。像是遇到冰冷的堅冰,一下子被阻礙了道路。
春雨淅瀝,紅姐拿來打包的飯菜時,姜昭昭留意到她發梢沾染了一點雨水,這點雨水到姜昭昭下車時,還沒有幹。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場雨,酒店門口沒有多少往來的人,顯出一種人迹罕至的蕭索感。
她提着打包盒下了車,陳淮禮和她道别,她不敢多看他的眼睛,因為會助長不舍的情緒。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想念車内那個帶着水汽的擁抱,春雨的氣息在這一刻也變成了清新動人的好聞。
到房間後,姜昭昭把打包盒放下,先開了電腦,跳轉出文檔後,順了一遍劇情,再去浴室清洗身體。從雨幕中走來,總覺得身體也濕漉漉的,有一種潮濕的感覺,一定要洗個澡才能消除。
等她吹完頭發,打開密封的袋子時,打包的飯菜還有溫熱的溫度。姜昭昭想應該比不上剛出鍋的口感,但吃進第一口卻有超出預期的美味。蘇菜口感偏甜,恰好符合了姜昭昭的口味。等打包盒中已留不下什麼的時候,她才發覺已經吃了許多。
明日可以吃少一些,來彌補今日的罪過。她邊收拾桌上的剩下的打包盒,邊懷有愧疚心理地安慰自己。再次看了劇本,又整理出紙質材料,姜昭昭抱着電腦,去往約定的地點,仍舊是酒店那個小小的會議室。
紀停北已經在會議室了,聽到動靜,他隻是擡起頭看了一眼姜昭昭,又很快地垂下眼,注視着自己的電腦。像是,完全不敢多看她一眼。
姜昭昭沒有這種感覺,她将筆記本放到紀停北旁邊,和他一起研究起了要更改的劇情。這次的讨論可以說得上順利,并沒有出現可以兩人意見相左的情況。結束的時候姜昭昭看了一眼時間,還未到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