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淡月攏紗,點點星燈環繞月輪,居高臨下俯瞰着若隐若現的人間燈火。
月色翻越緊閉的窗棂,悄悄窺伺裡面的微妙場景。
屋内隻在書桌上點着一盞微弱的油燈,溫柔的光芒輕灑,落在榻上人的圓.潤雪白的肩頭,令男人呼吸一窒。
楚傾隻着栀黃交領軟錦襦裙坐在榻上,本就薄.透得身上每處起.伏都隐約可見,現下她還抓着旁邊人被粗糙麻衣包裹的強健手臂,故意用柳肩去磨蹭,一側衣領逐漸滑落,清淺呼吸在他耳畔激起陣陣酥麻。
眼見那人面具外的喉結上下滾動,仿佛在竭力壓制即将失控的情愫,掌下肌肉繃緊得像是石塊虬結,纖纖細腕被猛地攥緊拉開距離。
“疼……”
桃花眼立刻水汪汪,那隻大手上青筋暴起,不知用了多大力,嬌嫩的小手像要被捏碎一樣。
顧懷清隻是放松了虎口上的力道,卻生怕她再次作亂,并未還她自由。
胸腔湧起一股無名火,怒中還摻雜着一絲難言之欲。這個小女人,就這麼缺不得男人嗎?
楚傾看他失神,意識到自己來了機會,整個身子都朝他倒下去,驚得他徹底松開鉗制轉而接住柔軟馨香的嬌軀。
猝不及防,粗制濫造的銀色面具掉落在地,幽靜夜晚被一聲響動打破。
顧懷清雙手都環在她身上,掌心脊背細瘦凸起惹人心憐。
而此時,一陣微風拂過臉側,他方才發覺——自己中計了,從一開始楚傾目的就是揭他面具。
楚傾趴在他胸.膛,不知怎地,那裡呼吸節奏先是一停,又緩緩加重,自己幾乎要跌落,背上的雙手卻在收緊,緊得如鎖鍊禁锢住她的身體。
顧懷清像是自暴自棄,長臂滑落攤在身側,雙眼靜靜看着胸.前烏發漸漸隆起,露出一雙水潤的桃花眼兒,卻在看見自己的一瞬間冷了下來。
翻身,正衣,站起,一連串的動作幹脆利落,隻有青蔥指尖顫抖着暴露了她的思緒。
砰一聲,門狠狠撞在牆上,靜谧夜色闖入屋内,女人身影徹底消失在他眼前……
*
深夜,在月光都無法尋到狹小出租屋裡,楚傾眼睛上架着一副防輻射眼鏡,嬌小的巴掌臉在電腦的照射下一片慘白,眼下是大大的黑眼圈。
作為一個孤兒,還是個身患嚴重先心病的孤兒,自己即使再漂亮可愛也無人願意領養,磕磕絆絆長到成年,連大學都沒上便因病發辍學。
“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聲不斷,可數位闆上的筆一直不停,沒有公司願意接受她,身體也無法承受體力活,她隻好買了二手電腦和數位闆,每天在家裡接畫稿勉強養活自己。
這次的老闆要得急,要求許多,甚至需要自己連夜修改,但價錢幾乎是自己一個月的生活費了,她隻能繼續埋頭苦幹。
心髒處開始傳開開陣陣痛楚,好像無數根珍正在刺入,楚傾額上的冷汗已經落在數位闆上,被她急忙拭去,生怕破壞自己辛苦修改的畫稿。
然而,這次的疼痛越演愈烈,楚傾最後無奈倒下,甚至來不及避開電腦。
手機上消息不住閃動,一直催促她完成,而此時的她,已經趴倒在桌前,永遠不會再回複了……
***
天啟十年,正值仲春,垂柳發出新芽,宮殿内百花競相綻放。持續三月之久的春闱總算塵埃落定,塵封已久的朝堂終于迎來了新一代種子。
然而禦書房内,卻傳來了皇帝略顯惱怒的嗓音,聲量似乎難以壓抑,驚得守門侍衛面面相觑,暗自垂首。
“這幫廢物!都讓他們批閱時辨認考生字迹了,居然還是讓那個陸濟川成了狀元!”
即使是在書房私下議事,皇帝也身着正式龍袍,他身材高大,龍袍上九條金龍都由金線繡制,随着動作龍眼睛熠熠閃光。
跪在地上的幾人額上汗珠滾落,在朱紅地毯上烙下深色印記,暗暗對視,内心不禁祈禱那位小祖宗收到消息及時趕來,不然以皇帝此刻的怒意,他們怕是都要受到嚴懲。
“陛下息怒!”
天啟帝楚淵的長相與開國皇帝一脈相承,濃眉深目國字臉,面部蓄須,平素看來溫和寬厚,但發怒時眸色赤紅,目眦盡裂,令人毛骨悚然。
他雙唇抿緊,手指在桌案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目光停留在下方三人身上。
冷凝氣氛被通傳聲打破,“陛下,朝陽公主求見。”
聽到來人名号,天啟帝長舒一口氣,顔色稍緩,露出幾分慈祥神态。
“進來吧!”
侍衛将門敞開,一隻穿着鵝黃色繡履的小腳率先邁入,明黃色的裙裾萦繞周身,赤紅束帶掐出把盈盈一握的柳腰,外袍赤黃交錯,寬袖邊緣處繡滿了祥雲紋,竟也是和天啟帝一樣身着正式禮服。
“父皇息怒,事情尚有轉機。”
出于急切,來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僅聽聲音便知其年歲較輕,少女嗓子清脆悅耳如莺啼,其中又隐隐透出一抹出身皇室的威嚴之氣。
不等少女進入内室,天啟帝便立即上前将她扶住。
“傾兒你還病着,有要事讓人給父皇通傳一聲便罷了。”
天啟帝低下頭慈愛地看着自己最寵愛的大女兒,少女鵝蛋臉尖尖,蛾眉舒展,俏鼻櫻唇,尤其是一雙絕豔的桃花眼像極了已逝皇後。
楚傾輕咳一聲,喉嚨處像是千萬隻螞蟻爬過,奇癢難忍,顯然仍在病中,連妝容都未畫,蒼白的臉色清晰可見,可她不得不親自前來。
這幾位官員皆是朝中要員,尤其是陳懷敏陳老,曆經兩代皇帝仍統領國子監,被先帝榮封為太師,教導過幾代皇子皇女,絕不能讓父皇因私人恩怨就責罰他。
“父皇,讓他們起身吧,正好一起參謀兒臣的計策是否可行。”楚傾大眼睛眨啊眨,濃密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閃撲閃,嬌嬌女兒的撒嬌姿态令人難以招架。
天啟帝餘怒不消,臣子自然不敢驚動,故而一直在地上跪着。
全然不同于其他人的緊張,楚傾衣袂飄飄,蓮步輕移,随着天啟帝步入内室,被安置坐到了書房唯一的圈椅上。
“都起來吧!朕的朝陽公主有了解決之法,你們一同聽着。”
天啟帝下巴擡起,語氣充滿自豪,自己的這個女兒不僅長相,連聰明才智也極肖似她的母後。
楚傾留意到老太師在另兩人的攙扶下才緩緩起身,年事已高,他雙膝早就難以招架,即使站起也顫顫巍巍。在現代時受過尊老愛幼教育頓時從骨髓裡鑽出。
時隔幾年再正式見到幼時恩師,這位滿臉皺紋、連胡子都花白的老人,站立都要倚靠旁人,在場卻隻有她獨坐。
默默地咬住下唇,纖細雪白的手指不自覺絞動。
似是從少女的小動作覺出其無措,老太師朝她安撫地微點下頭,楚傾立馬向其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