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紹看向她剛剛給他喂糖果時的那根手指,他回想了一下,說了句:“很甜。”
“我也覺得。”
姜摹雪轉過身去,鋪子有些小,來往的顧客又很多,她往裡鑽了鑽,準備再嘗嘗其他口味的,對比着決定。
殷紹停留在門口,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糖果已經快要化完了,隻餘下舌尖的一點甜味。
他看向人潮之中的一處,蓦地一頓。
殷紹回頭望去,店鋪之中,姜摹雪還在挑着糖果,她背對着他,沒怎麼注意到他這邊的動靜。
他轉過頭來,三兩步下了台階,消失在人來人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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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元,湖畔随處可見的提着河燈人,他們在紙上寫上祈福之事,将其塞入燈中,然後随流水而去,湖水會彙集到大河中,将心中所願帶去更遠的地方。
一眼望去,滿湖皆是河燈,點點螢火,如同天地翻轉,成了一片星河。
不同于這邊的熱鬧,湖的另一側很安靜,重重樹影隔絕了光,隻有樹影搖曳間透下一點碎光。
“屬下來遲,請尊上責罰。”
一位渾身煞氣的魔半跪着在地,他頭顱垂下,隐隐約約還聞得到身上的血迹。
跪下的魔此刻心中忐忑不安,他遲遲聽不到上方的人回應,額角已經滲出了冷汗。
空氣暫時陷入了沉默,樹葉發出沙沙聲,伴随着遠方傳來的隐隐約約的歡笑聲。
而在那魔的上方,一男子提着一盞河燈,發着微弱的燈光。
他一身白衣,眉目疏朗,看上去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可隻有那位魔知道,此“人”是何等可怕,何等令人畏懼。
殷紹看向他,忽地笑了:“責罰?”他尾音上揚,叫人猜不出态度。
底下的魔聞言,心中一緊,在殷紹再次開口前,已經手起刀落。刹那之間,伴随着裂帛聲,手臂上出現一道血口,濃濃黑氣從中冒出,蒸發成煙霧,消散于湖面之上。
殷紹随意看了一眼,輕飄飄開口道:“自斷修為一百年,你倒是會選。”
那魔擦了擦嘴邊的血,開口:“尊上,他們在追查您的行蹤,可要屬下将他們一并解決了?”
殷紹沒有做聲,他看向湖的另一邊,那邊很多人來往,全是來放河燈的,人影之後,一位素衣男子正在緊張地左看右看,像是在尋找着什麼人。
他輕笑一聲:“有人比你更急着解決他們。”
魔試探着開口:“那……”
殷紹丢給他一個傳音符,“不必着急,等着看好戲就是了。”
他沒有立即離去,手下以為他還有什麼要吩咐的,于是仍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勢,沒有起身。
隻聽“撲通”一聲,有什麼東西丢入了水中。
那魔再次擡起頭時,殷紹已經離去了。他看向湖裡那盞被水浸濕,已經熄滅了的蓮花燈,有點摸不着頭腦。
尊上這是什麼意思?他仔細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所以然。
算了,尊上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他還是不要妄自揣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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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摹雪很着急。
隻不過一會兒挑糖的功夫,殷紹就不見人影了,她急匆匆地丢下手中糖果趕忙去找她那弱不禁風的病人。
今日人又多,也不知道他會走哪裡去。
這時候,她突然想起什麼,急急忙忙從儲物戒中掏出一個鈴铛。
金鈴搖了三下,穿透層層空氣,從遠處傳來一陣震動,似在耳邊響起一樣。
不對,那聲音是從安源鎮傳來的,殷紹他沒有将那金鈴随身帶着身上。
姜摹雪收起金鈴,她咬了咬唇,努力讓自己平複下急躁的心情。
最熱鬧的幾條街已經全部找了,依舊沒有任何的蹤迹。
喧鬧的街道全是人,他們手執花燈,正往湖邊走去,人潮洶湧,唯有一少女逆着人流往返方向走。
身邊的行人在逐漸減少,漸漸地,已經過了擁擠的人群了。
姜摹雪穿過一條條街道,終于,她停住了,對上了不遠處那她要尋的人的目光。
或許是因為今日節日,人們都集中在其他的街道,這條街道反而冷清了下來,寬闊的街道上,隻有他們二人。
不遠處,殷紹停在原地,看向姜摹雪,她的臉頰處有些泛紅,薄汗打濕了鬓邊額角碎發,粘連在了一起,此刻,她正站在不遠處,朝着他走來。
越走越快,直至跑起來。
殷紹揚起溫潤無害的笑來,“姜姑娘,實在抱歉,你交給我那盞燈我弄丢了,若是還要放燈,恐怕隻能……”
剩餘的話還沒能夠說出口,撲面而來的擁抱夾帶着風,将他所有的思緒都打亂了,細瘦卻富有力量的胳膊擁住了他。
耳邊傳來的是她的聲音,她說:“可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