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摹雪看見面前的容鸾嘴唇一張一翕,似乎再與人說着話,她停在那裡說了許久,攥緊的拳頭慢慢松開,那雙瞳眸中的情緒瞬息萬變。
褪去了一身怨氣的她,又變回了與幻境中一般無二的氣質,此刻她看了一眼面前的衆人,眼中流露出抱歉的神色來。
容鸾向前走了兩步,正欲開口時,腦海裡的那道聲音又開始和她說話了。
她閉了嘴,朝面前人深看了一眼,默不作聲地退回,化為白狐三兩下就跳進蒲葦叢中消失不見了。
一旁的雲恒還沒反應過來,喘着氣問道:“她怎麼跑了?”
姜摹雪蹙眉往一旁警惕地看着,她明顯看出剛剛容鸾是有話想說的,可是她看了一圈仍未發現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四周除了他們四人以外并沒有任何一個人。
所以剛剛……與公主說話的那人到底是誰?
她在幻境中對于國師所知甚少,除了他的容貌根本看不出來什麼,她隐隐覺得那本邪修書法與自己有關,本想借着這個機會好好詢問一番。
沒想到容鸾居然跑了。
秘境之中的妖獸,若非是作惡多端無可饒恕,長老們是不能強行進來幹涉的,容鸾現在不願告訴她,她也不能強求。
她垂下了眼眸,望着不遠處緩緩流淌的小溪發呆。當初家門被滅之時,她躲在門闆後面,隐約窺見了來自後院的不尋常的光亮。
她方才回想起那本書冊才蓦地想起,若是當初姜家是被邪修滅門,那光亮就極有可能是邪術施展時的陣法發出的。
可惜,容鸾已經離開,而她又找不出和她說話的人是誰。
“咳咳……咳咳……”
身後的咳嗽聲将姜摹雪拉回現實,她走到殷紹面前俯身蹲下,瞧着他還在流血的傷口,将自己預備的傷藥先給他上了。
殷紹服下了傷藥,目光隐晦地掃過不遠處的一個角落,朝霞打在那株不知名白色小花上,水汽凝成露珠,挂在花蕊上搖搖欲墜。
姜摹雪并未注意到殷紹的視線,她瞧着自己一下子用了一半的傷藥有些擔憂,秘境還有六日才結束,她擔心不太夠用。
正當姜摹雪思索時,她察覺到身前投下一片陰影,她回頭望去,隻見阮則靈逆着光站立着,纖纖細手上握着一個玉瓶,她的唇線抿成一條直線,聲音冷淡道:“傷藥。”
姜摹雪接過她手中的玉瓶,輕聲道:“謝謝。”
“若非你們,我們出不了幻境,不必言謝。”她丢下這一句話,就轉過身對愣在原地的雲恒道,“走。”
“啊?好。”雲恒不明所以地道。
見師姐說完話就快步離去了,他也趕緊跟了上去,不過一步三回頭,看上去不太情願離開,最後猶豫了一瞬,依依不舍地看了姜摹雪他們一眼就跑開了。
姜摹雪見他們的背影逐漸消失,心中微沉,則靈看上去是一點恩情都不想要欠他們的。
“咳咳……”
咳嗽聲将她從失落中喚回,姜摹雪凝目,瞧着殷紹雪衣上觸目驚心的那抹紅還在加深,舊的血迹幹涸成了棕紅色,又有新流出的血不斷覆蓋其上。
她咬咬唇,往那片暗紅探出手去,頓時指尖被染上了血色,她望着指尖上的一片猩紅,心中沉悶悶的。
“疼不疼啊?”
話剛脫出口,她就覺得這是明知故問,這麼重的傷,那必然是很疼很疼的。
殷紹望着她眼中露出的心疼,心情明顯變好了一些,他牽起姜摹雪沾了血的手,正打算說話時,卻見她手心被碎石磨破的皮膚,手指一頓。
帶着一層薄繭的手此刻被石子磨出了一道道細微的血痕,碎石嵌入了手心中。
姜摹雪低頭一看,這應該是剛剛為了躲避雪狐的進攻不小心摔在地上時磨蹭到的,剛剛還沒有感覺,此刻被注意到了,掌心開始泛起陣陣的疼意。
殷紹抓着她的手沒有出聲,姜摹雪看着他垂下的認真的眼眸,覺得掌心的傷口不僅有刺痛感,還有些發熱發燙。
姜摹雪縮回了手,說道:“你的傷還在流血,我給你包紮一下。”
誰知殷紹卻更加用力攥緊了她的手腕,将她又往他這邊拉了過來,“别動。”另一隻手伸出,仔細地為她挑去嵌入血肉的碎石。
掌心傳來的觸感既熱又涼,姜摹雪頓時繃緊了身子,全身如同過了電,傳來酥麻的感覺。
明明他的傷更重的。
一場鏖戰後,溪邊又重新恢複了甯靜,隻聽得見二人一輕一重的呼吸聲。
殷紹望着她略微顫抖的眼睫,說道:“好了。”
姜摹雪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氣,她看着面前血尚未止住的殷紹,連忙道:“我給你包紮。”
姜摹雪慢慢地将他的白衣褪下,幹涸的鮮血與衣服黏在一起,血肉混着布料粘連在一起,難以分離,姜摹雪眼前頓時浮現一層水霧,拿出剪刀顫抖着手剪開。
衣服褪至腰間後,冷白的皮膚頓時暴露在空氣中,胸口傷口皮肉向外翻開,觸目驚心,幾乎可見裡面的骨頭。
她此刻滿腦子都是那駭人的傷口,顧不上旖旎的心思,去溪邊打了一盆水後,隻埋頭為他包紮着,她怕自己一不小心扯到了傷口,動作分外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