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身旁的冷風立刻落了下去,盡管看不見,但她仍能察覺到周身的環境像是翻天覆地地變了樣,和煦的暖風将她團團包圍住。
随風一同飄來的,是熟悉的氣息,姜摹雪很輕地開口問:“又夢見你了嗎?”
她閉着眼睛,循着氣息緩慢地向前,手中正觸到一片柔滑的衣料時,眼皮蓦地一松,她睜開眼,面前春光明媚,蝶飛莺啼。
隻是眼前,空無一人。
姜摹雪在此處地方裡轉了兩圈,興緻缺缺,沒過多久她的身影就随着夢醒逐漸消散了。
随着姜摹雪的離開,夢中的這片溫暖舒适的場景立刻破碎,昏暗朦胧的血月将這副場景驅散,陰冷的風刮來,将站立在荒蕪之地上的男人黑袍揚起。
殷紹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的頹靡男子,此人渾身是血,華貴的衣袍被魔氣劃開了口子,如今像破布一樣挂在他的身上,再不見當年神氣。
他被施了禁言術,此刻不能言語,在殷紹走來時,唇角努力牽動着想要張嘴,眼中悔恨與憤怒交織。
殷紹不管他的眼神,神色冷淡地抽出刀刃,像曾經每一回夢見這個場景時做的那樣,将手中的刀插進了他的胸口,靜靜地等待夢境的破裂。
他看着面前很快就沒了氣的魔,想起了突然出現在他夢中的少女。
差一點,就被她看見了。
溫文爾雅、時刻帶笑、白衣翩翩,種種描述,都隻是在她面前僞裝的模樣。
事實上,他生來陰狠暴戾,臉上帶的笑隻會是嘲諷的冷笑,又怎會是她心中翩翩君子的形象?
如果暴露出真實面目會讓她讨厭,會讓她抛棄自己,那他可以裝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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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玄殿中,應亦風望着面前風塵仆仆趕來的人,等他坐定了後,他說道:“師弟可還記得三百年前在豐城發生的事情?”
蕭令琮放在膝上的手指一頓,疑惑道:“上回太極宗時,我已經将我知道所有的都給師兄說了。”
不久前的太極宗宗門大比時,師兄突然一個急召讓他趕回宗門,并就三百年前殺死魔頭的事向他追問,蕭令琮一一作答,并十分肯定姜摹雪已然死在了三百年前,那時師兄的神情就極其奇怪。
像是不可置信,像是遺憾,又像是松了一口氣。
應亦風開口,将蕭令琮從回憶中拉了出來,他轉了轉手中的一把未開刃的刀,“上回我們談到了你與姜摹雪的相識,你說你親眼見到了她的死亡,那……”
蕭令琮聽到這話,擡頭看向應亦風,結合上回他問的事情,有了一個猜想,心中按住的情緒立刻争先恐後冒了出來。
師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聽刀應亦風的下一句說道:“……如果她還活着呢?”
蕭令琮眉心狠狠一跳,他說道:“師兄所說的,可是真的?這怎麼可能?她現在在何處?”
應亦風見他一向溫和持重的師弟變得如此慌亂,他輕拍了兩下桌子,說道:“若是她還活着,師弟想必也會協助我将她殺死以慰蒼生吧?”
蕭令琮冷靜了一下,他閉上眼睛又睜開,輕呼了一口氣,“當……當然。”
他看着師兄一副神秘莫測的模樣,忍不住追問道:“師兄說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應亦風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把玩的小刀上,蕭令琮有些疑惑:“師兄這是哪裡得來的小刀?看起來很精美。”
應亦風聞言,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似是在回憶什麼,以一種懷念的語氣說道:“這是很久之前我還未入宗門的時候,家中人為我準備的生辰禮,可惜這把刀華而不實,上面鑲的金玉寶珠又極其容易掉落,我就一直珍藏着沒有用。”
他擡頭看蕭令琮,突兀地笑了一下,“忘了和師弟說,其實我入宗門跟着師尊學劍術之前,學的是家族中的刀法。”
大殿隻他們二人,應亦風這聲笑顯得十分瘆人,靈力浸潤下的大殿終年涼爽,絲毫不受酷熱侵害,此時卻讓蕭令琮覺得遍體生寒。
蕭令琮手掌攥緊,額間劃過一滴汗珠,他道:“沒想到師兄學的是刀法。”
應亦風繼續說:“不僅如此,還是世間少有的雙刀。”
他見蕭令琮表情發白,沒有再說,手指一轉,将小刀收進袖中,又道:“師弟先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吧,到時候我會傳音給你,會解答你所有的疑惑的。”
蕭令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這座空玄殿的,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當年之事,紛雜的事情中,最讓他心亂的,是那人複活的事情。
不知不覺間,他已然走到了一處幽深僻靜的地方,蕭令琮望着上面遒勁的幾個大字,不禁怔愣了一會兒。
這正是昨日他給那小弟子指的藏經閣。
蕭令琮原本是打算走的,可想起剛剛師兄說的話,終是沒忍住,走了進去。
這個世上,真的有起死回生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