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部覆蓋着一層倒置水滴形狀的微透明面罩,導線連通着他身後環繞着的一副外骨骼,黑色的聚碳酸酯材質反射着冷光。
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長款緞面鬥篷,兜帽完全遮住了他的頭發和脖頸,拖地下擺把内裡衣服和鞋子都遮藏起來。這件鬥篷還為那些纖細的外骨骼專門預留了可供穿過的孔洞,視覺效果相當出色,看起來外骨骼就如同從他身上生長出來一般。
那個人的面罩漾起漣漪,透明度逐漸升高至半透明。掩藏其後的一張玉面如同水中月和霧裡花一般,美得并不真切。
花夢期看得雙眼發直。雖然她能看見那人柔嫩的嘴唇在半透明的面罩後方一開一合,也能聽見那道微冷的男性嗓音,但是她完全聽不懂他說的話。
花夢期沒有選擇打斷對方,而是耐心等他說完,然後說道:“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這裡有翻譯嗎?”
對方神情愕然,顯然也沒聽懂她在說什麼。
花夢期尴尬一笑,然後她看見他擡起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拔下一根原本接在面罩上的導線遞給身後的外骨骼。那支纖細的外骨骼用靈巧的指節拈着那根柔軟的導線向上延伸,接入天花闆滑軌上的那台機器的插孔。
機器開始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噪音,然後變成人聲播報,在停頓和切換中越來越接近花夢期熟悉的語言,漢語!
揚聲器傳出人工智能合成的标準女聲:“你好,我是人工智能伊塔。請将您的名字告知我,以便我為您更好地提供服務。一旦您告知我您的姓名,視為您同意伊曼諾尼智能産品用戶協議,隐私保護指引和第三方共享清單。”
花夢期說:“你好,伊塔,我的名字是花夢期。”
“花夢期,很高興認識你。”伊塔說,“我正在智能識别場景,識别完畢。請問你現在是否需要翻譯服務?”
“是的,我需要。”花夢期說,她看向那位披着鬥篷的人,鼓起勇氣問他:“你是誰?這裡是哪?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伊塔立刻把花夢期說過的話用陌生的語言對着那位男子轉述了一遍,而且它合成出的音色和花夢期本人相差無幾,這令花夢期覺得有點詭異。
面對花夢期的問題,戴面罩的人不答反問——人工智能伊塔幾乎是如法炮制,把他說的話翻譯成普通話的同時又用他本人的音色演繹了一遍。那人問她:“你還記得什麼?”
頓時,一連串的回憶如同潮水般湧進了花夢期的腦海,炮火連天、屍山血海和那個緊緊貼着她的年輕女孩,還有那枚閃爍着冷酷光芒的金屬鍊牌。
回憶沒有停止,繼續向前倒帶。
她和好閨蜜在火鍋店裡相談甚歡,她在燈火通明的寫字樓裡加班,她在公司樓下和同事一塊兒喝生椰拿鐵,她周一早上差點遲到。
倒帶。
周末,她在父母家裡的院子和寵物狗“小麥”一同玩耍,她把那顆網球扔出去,小麥負責把它銜回來;她和家人一起共進晚餐,爸爸下廚,媽媽從冰箱裡端出生日蛋糕,在讀大學的妹妹用自己兼職賺到的錢給她買了一條項鍊,小麥一邊搖尾巴一邊圍着他們打轉。他們為她唱生日快樂歌,慶祝她的二十四歲生日,她對着生日蛋糕上的數字蠟燭許願,然後吹滅了它。
回憶的畫面陷入黑暗。
花夢期喃喃說:“我記得……我是誰,我從哪裡來。”
…
與此同時,在某家高端酒店頂層套房内,一個坐在真皮沙發上的男人的手中正輕輕搖晃着一杯幹邑葡萄酒,漫不經心地聽着面前一個身材壯碩的黑衣人開口彙報:“那位殿下乘坐的飛車于今天淩晨四點抵達伊曼諾尼中心大廈。我親眼目睹他的保镖護送他乘坐專梯。”
坐在沙發上的人聞言輕輕一笑,道:“姬森磐終于舍得從他那龜殼一樣的聖堪尼爾宮裡出來了,你知道他是因為什麼事親自去了伊曼諾尼中心嗎?”
黑衣人汗流浃背,接不上話,因為他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從他正前方的那個人的身上源源不斷地傳出來,好強大的信息素!
正在散發威壓的人面上笑得一派溫和,說道:“什麼都不知道,就急忙跑來和我通風報信?跪下吧,告訴我,你有什麼企圖?”
黑衣人被信息素壓制得神志不清,如服從命令般單膝下跪,他面目猙獰地說:“老闆,我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
“老闆”穿着一身白色高定西裝,翹起二郎腿,氣定神閑地抿了一口散發着香氣的酒液,然後滿足地眯了一下眼睛,帶出一點眼尾的細紋:“什麼機會?”
“一個綁架皇子的好機會!”黑衣人眼眶發紅,被迫在信息素的壓迫中竹筒倒豆子般說出實話,“老闆,我叫吉恩,以前在安德魯老大手下負責幹點髒活兒,但是現在我不想再做一個跟在别人屁股後頭、聽人瞎指揮的無名喽啰,我想出人頭地,幹一票大的,在道上揚名!老闆,我太想上進了!”
老闆放下酒杯,贊許地點點頭:“你的野心不小,和我說說你的綁架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