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淡淡地說：“如果路線有錯的話，你現在已經死了。一路走來，你有沒有數我們經過了多少個死人？”

魏環缙說：“我一具屍體也沒看見。”

投影看了魏環缙一眼，她再次确定魏環缙對神降區的了解屬于門外漢級别。在神降區裡死亡的人不一定會留下屍體。在這裡随處可見的一塊破布，有可能就是某個人生前穿的衣服。

投影蹲下來，拾起路邊的一片衣物碎片，展開它朝他們展示上面的迷彩圖案，然後沖他們挑了一下眉毛。

投影說了一個人名：“麥克布·蒙特。”

姬戴維注意到姬森磐的臉色變了，顯然他的内心遭遇了震動。

姬戴維問姬森磐：“森磐哥，你認識這個人嗎？”

姬森磐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想說，沒有回答。

“看好了。”投影把這塊布纏在一根生鏽的鐵釘上，然後朝某個方向的空中扔出去。它飛行到一半的軌迹被硬生生截斷了，接着鐵釘和破布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

“這是什麼？”

“一個很小的‘陷阱’。”投影說，“神降區裡到處是重力定律和時空法則失效的地方。小心點，别誤入了，不然我很難保證你們的安全。”

聽見這話的三個人不由得放緩腳步。

投石問路的過程令投影倍感無聊。為了解悶，每經過一個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的死人，投影就念出他或她的名字。

“申俊語。”

“瑪莎·紐曼。”

“馬克西米連·戈登。”

“水英範。”

“布魯斯·錫德。”

“郗芸。”

“安托瓦妮·斯泰西。”

他們死亡的地點毫無規律。證明那些人曾經存在過的痕迹也各不相同，或者是松軟泥土上的半個鞋印，或者是石階上的一攤污漬。

隻有少數人能夠留下遺物，比如一張家人的照片或者一把□□手槍。

姬森磐仿佛反應慢半拍似的回答了姬戴維先前的那個問題，他輕聲說：“他們都是第九機動隊的隊員。”

姬戴維吃了一驚。

姬森磐想起自己傳遞和下達的每一次指令，還有那些他負責招募和面試過的人。他們曾經是他的下屬，鮮活的人最後變成紙面上的死亡數字。第九機動隊在神降區折耗的人手太多了。

姬森磐不希望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死去，但是隻要戰争一日不停止，兵工廠的傳送帶就不會關閉。

神降區周邊的國家無一例外陷入貨物崇拜。希因茨聯邦正是靠着從神降區發現的武器才膽敢發動戰争。

在這場落後就要挨打的競賽裡，沒有人願意放棄從神降區裡尋找奇珍異寶的機會。每一個人都想賭一賭運氣，試圖從那片“區域”裡挖掘出“黃金”。

他們靠神降區謀生和發财，出于某種動機去把那些無法理解的信息和超越時代前沿的科技帶回自己的國家。

他們借此研發了義體、超夢、賽博空間、基因改造藥劑，還有威力強大不亞于核彈的高能打擊武器……

233abo星球的土著絞盡腦汁想着如何能夠利用高等文明丢棄在神降區的垃圾。

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的人們雖然害怕被污染緻死，但是更害怕失去日子會變好的希望。

……

他們快要走出小區了。

姬森磐不用回頭看也能估算出路程，他們隻走了短短八百米而已。

他們站在小區門内，膽怯地朝外張望。馬路對面是一間學校。

通過斑馬線的時候花夢期囑咐他們先邁左腳，隻踩白色條紋，絕不能踏出界。

進入學校以後，花夢期（投影）的要求變化得更頻繁，一會兒不允許他們擡頭看窗戶，一會兒要求他們在聽見廣播聲音的時候靜止不動。有時候明明直線走過去距離更短，她還要領着他們繞彎路。

就這樣，他們從肅穆宏偉的教學樓前經過，沿着操場的塑膠跑道逆時針走了大半圈，終于踏上了足球場的人工草皮。

在這個過程中，投影報出的人名也越來越多。這條用第九機動隊員的人命填出來的道路盡頭是一個白色的足球門。

他們在球門正前方，離它約十一米遠的地方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