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對外的所有通信頻道都在動亂中被人為掐斷了。除非委員會再派人來,否則在這個星球上發生的事情很難傳到尊貴的委員們的耳朵裡。
花夢期覺得233說的應該是真的,關于監獄規則的那一部分——那群建設監獄的工人肯定偷懶了,要不然那些原本屬于監獄的資産怎麼會流落到外界,搖身一變成“神降區的特産”,被這個星球的人類土著視若珍寶呢?
還有菲爾帝摩尼森,這個和暗影一樣沒有搭上星艦的家夥。要麼是監獄規則本來就對祂約束得不嚴,要麼就是祂鑽了什麼空子或漏洞,不然祂怎麼膽敢把手伸到外界去。
帝摩尼森比暗影更早嘗試走出神降區,祂成功得逞了,在一百年之前就和開普勒233abo星球的土著人類打交道。
祂建立了一個宗教,又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分散給代理人,借助代理人在人類社會中的宣傳活動發展信徒,信徒們通過獻上祭品等方式喂養着菲爾帝摩尼森,給祂補充力量。這是一條循環鍊。
在神降區遊行月活動出席的并非菲爾帝摩尼森本尊,而是祂的代理人愛麗絲·派翠克。那位代理人使用能力時對靈界造成的擾動比花夢期預想的要更加劇烈。菲爾帝摩尼森的實力不容小觑。
之前花夢期多次動用靈界力量,導緻現在暗影狀态陷入虛弱,需要大量靈魂來彌補虧空。問題是她要上哪去尋找合格的、能為她所用的靈魂?
花夢期在心中感到惋惜。姬森磐的靈魂在沒遭受詛咒之前同他的外表一樣完美。可惜那股若有似無的詛咒氣息纏住他太久,它形似一片輕薄的黑紗,籠蓋住了他的靈魂體表。他原本值得被放進記憶宮殿裡,那會是一件很好的收藏品。
她對姬森磐說:“我還沒有決定。”
“跟我走吧。”姬森磐請求道,“我會在我的能力範圍内能給你提供一切盡可能的便利:一個合法的身份,一筆數額可觀的錢财,還有先進的醫療資源……”
花夢期說:“你似乎很喜歡用利誘的手段和别人交涉。”
“或許是吧。”姬森磐滿不在乎地微笑道,“我用自己的資源去交換别人的利用價值,何嘗不可呢?”
花夢期直截了當問:“你的心願是什麼?”
姬森磐神色肅穆道:“我的國家現在深陷戰争泥沼無法自拔,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有大臣看出皇帝不願意再和希因茨聯邦耗下去的心思,建議皇室考慮聯姻。他們中意的人選可能是我。但我不願意受他們擺布。”
他說:“花夢期,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你的手中擁有一股非凡的力量,它可以左右這個世界的走向。我請求你實現我的願望……”
姬森磐感到自己的心微微發燙,一點一滴的光芒從他的胸口處浮現,在純白空間裡展露出黃金般的色澤。
它照亮了兩人的臉龐和眼眸,如同陽光刺穿深淵。
花夢期定定看着這顆即将成型的許願金球,裡面的内容一開始模糊不清,隐約滑過一些有關“恢複”“和母親”的字眼,然而它們很快就像晨曦中的泡沫一樣消散了。
與此同時,姬森磐的神情顯得痛苦而掙紮,流露出過往隐藏的憂郁和自厭。
直到金光穩定下來,他才舒展眉頭,烏青色的眼眸微微失神,盛着粼粼波光。
花夢期終于看清了金球裡的内容,它代表着姬森磐内心最深處的願望。
霎那間天地倒轉,純白天幕在震動中變幻成漆黑蒼穹。
一扇古怪而詭異的大門拔地而起,高大筆直的兩根門柱上燃燒着永不熄滅的冥火,緊閉的門扉像一面鍍金的鏡子,忠實地反射出那道屬于守門人的暗影。
姬森磐的神智早已在看見門的一刹那被擊潰。花夢期一手牽着這個脆弱的靈魂,另一隻手托着許願金球,一邊慢慢踱步,一邊擡起頭仰望“星空”。
這裡就是靈界的另一面,無邊寒冷而寂靜的太空廣場,充斥着死亡本身的氣味,根植于暗影一族無法忘卻的記憶。即使是“鏡獄”布下的遺忘規則也無法磨滅它們。
花夢期曾經向巴奈特那夥人展示了關于這裡的景象——不用太多,隻需要一點點——就輕易地把他們的靈魂碾碎成了齑粉。
開門的方式原始得不可思議。花夢期舉起手中的金球,把它嵌入門上的機關孔洞,就像用鑰匙打開門鎖一樣簡單。
門後的景象從門縫間緩緩露出——在多重宇宙中流浪的古老種族過往的遭遇是困在小小行星的人類窮盡百年時光也無法想象和理解的事情。
暗影所感受到的痛苦比人類的還要銳利千萬倍。它們的恐懼亦然。
恐懼驅使暗影放棄了太多東西,每一次抛棄都是一道感知痛苦的刻痕。它們被迫親手毀掉母星,從臨時巢穴撤離,消耗寶貴的資源……
即使逃亡到宇宙的每一處角落,不論是荒星的地核深處,還是混沌的星雲中央,這種感覺都如影随形地、忠誠地跟随着它們。
最可悲的是,連暗影自己都早已忘記了它和它的族人們究竟在逃避什麼東西,唯有流亡途中感受到的痛苦和恐懼被封印在了暗影族的集體記憶之中,靜靜地等待它們的主人随時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