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境入了夜，白玦忽覺有寒風從四處吹來，四處看又無風入殿。但寒意一絲絲鑽入他的衣衫中，滲入他的肌膚，浸入他的五髒六腑，卻是真真切切的。

許是這蒼穹的長淵殿比當年神界的長淵殿要空蕩些。或是這蒼穹漸漸轉入寒季了。又或是這具軀體于北海深處冰封萬年，讓寒氣侵入，變得畏寒了。

白玦使神力催熱了壺中的茶，飲了一杯。覺得不夠，剛要捏訣變個火爐出來，古君便來到殿中。

為他的“女兒”讨說法來了，白玦心裡歎一聲，抿了抿因冷而微顫的薄唇。

“古君不解，為何神尊假裝失憶？”

“蕪浣許是知道柏玄與清穆融合之事。”

“小小天後，神尊何需放在眼裡。”

“本尊去過淵嶺沼澤，修補了混沌之劫的封印，神力受損，故如今需小心應對。”

“請神尊保重身體。”

“無妨。”

“神尊，這六萬年您一路走來，雖說古君基本是親眼見證了，但仍有些疑惑，需神尊解惑。”

“說。”

“您孕育了上古師尊的神識四萬年，耗費半身神力畫下轉神咒讓上古複活為後池。您化身為柏玄守護在後池身邊一萬年，不惜忍受本源撕裂之苦，也分出一具身軀去吸收天地妖氣。萬年前您更是前往北海要與那具身軀融合，将自身仙力與其妖力合流，準備練就混沌之力。雖然那時融合失敗，但您仍甘于北海深處沉睡，承受萬年極寒冰封之苦，所幸終得實現身軀融合，仙力妖力合流。如今您為以體内仙力妖力練就混沌之力，讓自身的本源之力一退再退——”

“夠了，你想問什麼？”

“您付出犧牲至此仍不停歇是為了什麼？”

“如今這世間，本尊以為除了天啟，也就你一人明白本尊為了什麼。”

“除了蒼生呢？神尊還可能為了别的什麼，哪怕一絲一毫？”

白玦隻冷眼看向别處。

“神尊您的體内應該仍殘存清穆的神識，您應能體覺他與後池之間的情意，他們雖相識時間不長，但情深意笃。他們情途多舛，排除萬難才走到一起。為了對方，他們甚至不惜犧牲自己性命。面對這樣的情意，難道您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嗎？”

“此等小情小愛，本尊從不放眼裡，談何動容。”白玦冷聲說道。

“神尊認為這是‘小情小愛’？可在古君眼中，不管是清穆與後池的‘情真意笃’，還是古君作為父神對後池的‘愛女心切’，雖皆平凡微賤，卻和您窮盡一生追求的‘蒼生大義’同樣重要。”

“放肆！”白玦怒斥，“當了兩萬年的假父神，你便忘記自己的職責了！清穆後池相愛你沒攔住，本尊還未論你罪，你倒對本尊畢生追求論起輕重來了！”

“下神有罪。”古君垂首。

“若再因你的‘愛女心切’而誤了本尊謀劃了六萬年的大事，就算你身死千次萬次，也難辭你疚！”

“下神不敢。”古君再垂首，“今日隻求神尊再解下神最後一惑……兩萬年前，後池降生，神尊為何封印她體内的神力與前世上古師尊的神識？”

“本尊以為你猜得到。”

“下神隻求聽您親口說。”

“六萬年前上古應劫沒完全消除劫難，是因當年她神脈打開過晚，加上剛成為主神不久，混沌之力不夠純厚強大。本尊從那時起便在找尋解決之法。兩萬年前，你也發現後池的混沌之力在本尊輸送的本源之力的日夜孕育中變得異常純厚。為保存這份純厚的神力，本尊便把它封印起來；為免受到幹擾，本尊便連同她的神識也封印起來。這個決定是對的，至如今，本尊探得她體内神力純厚更甚兩萬年前。如此待本尊應劫隕落，後池這具身軀的封印自然消失後，上古歸來，便能用剩下的十二萬年來修煉，讓純厚的混沌之力變得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