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伏拜于殿下,“謝神尊護蔭我蒼穹生靈!”
殿門緊閉,結界覆罩,蒼穹天地之間,雪下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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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将臨,四下靜寂,白玦盤坐于長淵正殿中央,雙手畫一陣。陣中現人界大地,其上天弓覆罩,弑神之根深紮其中,輕易不能拔除。
不能拔,那便吓退。
白玦向陣中運起火神之力。
熊熊烈火在天弓之上迅速蔓延。
長淵殿外的弑神花叢似早有準備,根須在天弓那頭即将被烈火吓退回來瞬間,這頭的花株即刻生出另一朵花株。新花株的根須順着原來的路徑馬上又紮到天弓上,沒多亦沒少,而蒼穹之境上的弑神花枝卻多了一倍,散發的花息亦濃了一倍。
白玦亦早有所料,化出阻隔結界,把根須去往天弓的路徑堵住了。
弒神花叢不甘,迅速擴張其勢力,無數的根須從四方射向天穹,但都一一被阻隔結界擋住了去路。
白玦鬓間浸出汗來,自忖不能一直與這些憤怒的魔花比耐力。
趁着阻隔結界還堅厚,白玦一手畫一陣,陣中現出他的本源來,仙、妖、混沌三力與寒氣纏繞,弑神之息裹挾在外。
白玦捏一訣,本源陣中現出那個當年由他、天啟、炙陽點滴血淚繁衍而來的幻境。
二十餘萬年來,僅在百無聊賴時才幻出來把玩的幻境,想不到如今派上用場。
白玦驅動神力,運着幻境往本源靠攏貼近,刹時間,那幻境穿過本源壁,浮于本源之内,形成上為天下為地的模樣。
火神之力燃燒,妖神之力纏繞,混沌之力滌蕩,北海寒氣肆虐,使得幻境中的紛亂,與人界亂象異常相似。
白玦手指捏訣,陣中沒了弑神根須糾纏的天弓瞬間幻回原形,落到人界地宮口。他又捏一訣,兩陣相融,本源浮到人界上空。
白玦看着與人界天弓異常相似的本源,心中理着:
“錯境之術,可錯仙、妖、人三界,皆因仙、妖、人界為神所創。”
按古籍所言之理,神創三界,當能為三界所能為。而神之本為本源,亦當能為三界所能為。
而弒神之花能惑人,亦能為人所惑。
他深吸一口氣,雙掌向外一推,陣中本源瞬間膨脹,本源壁化成天弓圓弧的模樣,源中幻境大地把人界大地籠罩,兩方大地渾然一體。
一切事罷,白玦瞬間傾頹下來,雙臂撐地勉強不讓自己倒下,白發垂肩,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卻浮起一絲笑意。
剛好來得及……
人界上空,阻隔結界終破,弑神根須,舊的新的,全齊齊刺向“天弓”。蒼穹長淵殿中,白玦一聲痛喊割破了長夜的靜寂。
人界上空,數之不盡的弑神根須聚集,狂歡似的吸食着“人界”源源而來的“煞氣”。蒼穹長淵殿中,白玦身體蜷縮、抽搐,呼吸收緊、急促,抓着心口衣衫的透白五指像随時會插入血肉,把心生生挖出來。
長淵殿外,弑神花叢外結界被沖破,聚靈珠瞬間向四方散開,消失在漸濃的夜色中。
新生的弑神花有些向四方肆虐,搜尋可以噬咬的生靈本源;有些則野心更大,攀援上長淵殿外的結界。濃紫的弑神花息穿過結界,穿過殿門,一絲又一絲争先恐後四下探着,鑽進真神心口,撲向真神本源大肆撕咬。
白玦單手強撐着身體,驅動神魄尋着夜色中散至四方的聚靈珠,向其中注入浩蕩的混沌之力。
不一會兒,散布蒼穹大地四方的聚靈珠便各自結出冰色結界,把部分城鎮、鄉野護蔭其中。被弑神毒息傷及的生靈紛紛躲入冰色的避難之所,向着長淵殿方向連連磕頭。
最後一絲力氣被抽去,白玦癱倒在長淵殿中央,無力痛喊,無力抽搐,甚至呼吸都無力,鮮血自他嘴角溢出。
現本源的陣就浮在白玦面前。弑神毒息噬咬本源,又修複回來,卻不及“人界”上方弑神根須吸食“煞氣”的速度。不一會兒,本源壁便出現許多小洞,本源之内的寒氣及時化出寒冰把小洞“補”上。
白玦空洞木然的雙眼映着本源上那一顆顆數之不盡的寒冰,腦中場景流浮,像是祖神給他的種種神兆:
那一點一點的寒冰漸漸向四下蔓延開來……
暗夜已至,蒼穹之地,大雪紛飛,霜降冰結。淵嶺沼澤,混沌劫動,弑神花怒,毒息肆掠……
寒雪,封住了整個蒼穹大地……
冰白,吞沒了他整個本源……
而後,黑暗,淹沒了一切冰白……
白玦結霜的長睫毛閉上,又開啟。
确定了,最後的黑暗不是未來的兆示,而是現在的事實。
他的眼前,黑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