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敬之似乎對那位大美人很感興趣,他微微笑道:“這就不追了?”
“嗨!”鄭泊豪說:“死後自會長眠!有緣自會相見!”
***
時敬之是個工作狂,他的到來成為了同事們提高工作效率的催化劑,大家的工作熱情一直燃燒到午飯時間,同時,茶水間内的美式咖啡款營養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少了二分之一。
午餐時間快到了,時敬之從辦公桌前擡眼,他仿佛終于意識到了周圍人的緊張和尴尬,大發慈悲地提前十分鐘從座位上起身。
鄭泊豪閑不住,緊接着尾随他去往餐廳。
出了電梯間,鄭泊豪卻發現,面前是醫療室的樓層。
他很是奇怪,下一秒目瞪口呆,大呼小叫沖身前的背影道:“小敬!你怎麼了?你受傷了嗎?”
時敬之推開自助醫療室的大門,伸手拿出一台雪白色的微型治療儀。
啟動鍵亮了三下,整台機器開始運轉,發出亮紫色的激光。
他面不改色,将手指伸入治療儀。
鄭泊豪眼尖,瞥見他的手指骨節上有一些細小的裂痕,他奇怪道:“小敬,你的手怎麼了?”
時敬之将手向前伸,讓傷口暴露在治療光下,這才輕描淡寫道:“不小心割到了手。”
鄭泊豪下意識道:“所以電子檔還是有好處的,你可以考慮下網絡數據庫,不要一直用紙質版材料。”
在電子信息化時代,時敬之執着于紙質版檔案。
可他天生十指不沾陽春水,總是三番五次被繁冗的A4紙文檔劃破手指,又或者在檔案儲存庫被飛揚的塵土熏至咳嗽,嗓子疼上好幾天,随時需要鄭泊豪由花孔雀化身老母雞,老媽子般圍着他憂心打轉。
時敬之不置可否。
他是這樣矛盾。
據鄭泊豪所知,時敬之在少年時代的某次意外後,分外排斥電子時代的所有制品。
他仿佛回歸第二次或者第一次工業革命之前,選擇守舊又謹慎的生活方式,不喝冰水,常帶保溫杯,一日三餐定時定點,排斥電子網絡與大數據,檔案永遠用紙張記錄。
在這個時代,紙張是昂貴又稀少的東西,哪怕是課本都已經大部分電子化,在偏遠山區,有部分貧困兒童需要使用循環課本。
而時敬之在這方面顯得奢侈又不近人情,卻又讓人挑不出錯。
他嚴格遵守規定,每年需要拿出三分之一的巨額工資來支付紙張使用。
而為了獲得更多的紙張申請份額,他努力工作,甚至樂于加班。
“我想吃藤椒炸雞和魚子醬拌飯,今天的水果有藍莓草莓和車厘子……”
鄭泊豪思維跳躍,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盯着牆壁盤算午餐,順口提到:“對了小敬!你家後院還有車厘子苗嗎?種出來了嗎?”
“車厘子?”時敬之垂下眼睫,輕聲說:“都還隻是小樹苗而已,比園子裡的灌木高不了多少。”
“小樹苗也可以快點長的嘛,你看以前我們去莊園采摘,那些被人工催化的樹隻長了沒幾年,果實特别多特别大……不過你不喜歡。”
鄭泊豪換了個口吻,他腦子裡的思維瞬間跳躍進另一條路徑,思考沒有耽誤他的語句輸出:“你就喜歡自然生長的東西。”
“害!你知道櫻桃代表表白嗎?!”
鄭泊豪一拍大腿,臉上的笑容都擴大幾分。
時敬之知道,這代表他特别想得到自己熱情的答複,而如果自己不回答,鄭泊豪也會急不可耐,在三十秒之内将答案和盤托出。
果然,卷毛青年快活道:“因為CHERRIES諧音CHERISH!代表你是我的珍寶!”
時敬之不知想到什麼,眼中劃過一絲笑意:“Der Augenstern(注1).”
鄭泊豪興奮拍手:“心有靈犀!心有靈犀!我就應該去你的院子裡吃櫻桃!什麼時候結果你一定要叫我!”
時敬之笑容一頓,他不知道想到什麼,牽起的嘴角慢慢變平,聲音也不再輕松愉悅。
他沉默了幾秒,輕聲說:“……也許不會結果了,小豪。輻射損害了它的根基。”
這個答案讓鄭泊豪極其失望。
時敬之确認一般沉吟道:“不會結果了。”那樣子刻闆正經,一點也不像騙人。
他好像并不是很想提起這些。
鄭泊豪長籲短歎,眼神亂瞟,他再次輕易發現不對勁,目光一頓:“你的手是怎麼傷的?”
手指上的傷口在讀數條的控制下緩慢愈合,時敬之要保持一個固定的姿态。
他一愣,眼前仿佛出現了一片紫藤蘿,指尖仿佛被水淹沒,帶着早晨那種被舔舐和包裹帶來的濡濕感。
時敬之不假思索,話語脫口而出:“花枝紮的。”
鄭泊豪直覺不像,他有了一個詭異的猜測,因為他忽然想到幼時随着家中廚娘種蘑菇和清除雜草時候的童年片段:“你被刀傷到的?”
時敬之的眼瞳微微瑟縮。
鄭泊豪被他的反應震驚,音調猛然高了八度:“你在學做飯?!”
“不。”時敬之抽回手,從機器旁的盒中抽出消毒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
他垂着眼睛研究傷口,嘴角帶着點弧度,毫不留情地嗤笑道:“不……我怎麼會做那麼無聊的事?”
“像做飯一樣的家庭瑣事,在我眼裡都是毫無成就感的事。”
時敬之轉過頭看看他,滿眼嘲弄:“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小豪?”
治療儀效果顯著,細小的傷口飛速愈合,未曾留下疤痕。
那雙手看起來還是細皮嫩肉,沒有經受什麼苦難的折磨。
鄭泊豪一愣,他直覺不對,又發覺自己的想法過于無厘頭。
時敬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第一次野外作業的時候連胡蘿蔔梗跟香菜都分不清,更不會做飯。
鄭泊豪幹巴巴地“啊”了一聲,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說:“…喂喂…那什麼,不就是做飯,你至于這麼鄙視嗎…你可是從小到大吃我媽做的飯長起來的。”
時敬之明顯愣住,他的嘴巴嗫嚅着,最後硬邦邦地回答:“對不……我不是……我讨厭做飯。”
鄭泊豪一臉尴尬,他看着對方将消毒濕巾扔進垃圾桶,動作利落又矜貴,一時間說不出話。
時間恰好過去九分鐘。
而乘坐電梯去食堂需要一分鐘。
時敬之擡手緊了緊手表,努力調整表情,仿佛毫不在意地敲敲對方的肩膀,擡步出門:“去吃飯吧。”
鄭泊豪拍拍腦門,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猜測驅逐幹淨,擡步跟上他:“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