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語言組織member身份認證資料。”
TINA遞出一封厚厚的信件。“恭喜,歡迎成為德爾菲諾的一員。”
無紙化時代已經很難見到這種故紙堆了,也隻有哪些交通不便利的高山深處的小鄉村裡才會存在這種落伍的古董。
堪稱文物!!!!
她剛拿到手的時候不得已拿通訊器稱了稱,整整三斤重。
聞命的人才身份認證下來了,先前他一直在世界瀕危語言組織裡挂名,組織知名度很高,卻是民間的,現在他光明正大地加進了人才庫,獲得了最權威的官方認證。也因此,聞命能拿到的補貼與福利待遇瞬間坐着艦艇飛升好幾個檔次——比如,憑借人才身份在此落戶。
“哥…你可太牛逼了哥…你知道我可是念到了博士并且過了九輪面試才拿到一個落戶名額……集體化!one on one!無領導小組!結構化!車輪戰懂嗎車輪戰!這他媽還是組織優待……”
“你知道為了個戶口!我矜矜業業、任勞任怨、沉迷加班、熱愛工作!同事找我吃飯!我充耳不聞!組織給我介紹對象!我嚴詞拒絕!我的心裡!隻有工作!搬磚就是我畢生的事業!為德爾菲諾的繁榮昌盛而增磚添瓦我義不容辭!”
“是的!好吧沒錯…我其實就是為了拿到戶口…這是我最最卑微的願望…如果我能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和逆天美貌拿中心區海瑟薇區的最好…實在不行就沿海賽洛城…再不行新區卡地亞醫院附近也不是不可以…”
“我日啊!知道積分落戶的等待年度你知道要多久?!平均27年零三個月!!!那時候頭發都秃了一半了好嗎?!再好的醫療資源也救不回來了!由此可見高學曆與高技能不匹配的結構性矛盾…哎?!你怎麼不說話?!”
在人們為了積分落戶、創業落戶、結婚落戶下場厮殺——而落戶身份一紙難求的時代,擁有一份德爾菲諾戶口,宛如擁有一個提升階層的綠卡高速通道,許多事從此以後一路綠燈。
畢竟有人曾經說,邊地一座海島比不上德爾菲諾市中心一間廁所——擁有一份德爾菲諾戶口,就擁有了德爾菲諾丈母娘的青睐。
如果恰好還在聯邦政府内部工作,那簡直是拿到了“讓生活變得更美好”的通行證。
也就是說,如果聞命現在稍微動一點點歪心思,他很快就可以通過買賣戶口或者跨界層聯姻,搖身一變成為富人大亨或者社會精英。
但是他一直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麼喜悅或者激動的情緒,連簽字填表拍證件照的時候都在做機械動作,甚至還有些心不在焉。
他眉眼輪廓很深,又因為命運捉弄而帶着不符合年紀的老辣,不做表情時有種很鋒利的陰鸷感,但是他又把這種感覺隐藏地很好,那些克制又疏離的表達弱化了他的攻擊性,從外表看,完全是一個沉穩且禮貌的年輕人。
可是似乎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沒什麼好說的。我是在這裡簽字對嗎?”聞命很快落筆,按手印,錄入生物信息。
他沒有選擇TINA嘴裡說的任何一個區域落戶,事實上,那些區域發展都很好,教育、醫療、環境、交通、消費等配套設施也很完善,但是他卻腦子錯亂一般,把戶口落在了城市中心的貧民窟,貝倫區。
審核通過後他就可以得到一張臨時的生物電子信息卡,也就是Biometric Residence Permits,上面帶有他本人的姓名、出生地、出生日期、照片、指紋等詳細的個人信息,一個月後,如果不出意外,他就可以拿到新的戶口卡了。
人才申請窗口開在大學中,這次他來學校,一是為了辦理認證手續,二是因為收到了文學院邀請函,大學邀請他做語言學短期講座。
這有一點啼笑皆非,畢竟在他的想象中,他唯一的出路就是端盤子、洗車和回家種地——家裡的地沒有了,他可以勉強打打漁,并且大概率成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惡棍、混蛋、小流氓、城市邊緣危險分子,化作龐大低端人口中的滄海一粟。
他沒投一個好胎,并且前半生一直在為了自己的出身掙紮、買單,到頭來卻因為一口邊地方言而被奉為珍稀動物,真說不清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這裡是德爾菲諾大學的人文科學學院,他們正處于一棟教學樓中。
Main building 一樓大廳上空懸挂着巨大的屏幕,此刻正在循環播報一場葬禮:“……at a time when tenacity, empathy and generosity have been needed more than ever,it seems
more important than ever
to give thanks to our honorable hero……Simon.”
“是西蒙的葬禮。”TINA同他并肩而立,一同完成對這位偉人的懷念。
五周前,德爾菲諾大學為西蒙進行了葬禮,無數優秀校友慕名而來,他們身份各異,共同點是都曾經在學院大禮堂參加過考試,觸摸過禮堂中擺設的人型骨架,他們在各行各業努力着,其中不乏科研人士、商業巨賈、名流大臣,秘書長女士在葬禮上緻辭,感謝西蒙院長的功績和卓越成就,“他值得曆史永遠銘記”。
西蒙差點被燒成灰的骨架殘骸曾經被作為标本放在大禮堂中做展品,此次東太平洋區實驗室将他的3克大腦切片送回,人們為他舉行了隆重的告别儀式。
西蒙本人和大學、城市的關系相當密切,和他有關的一些舊事也被翻找出來。同葬禮一同引起轟動的,是發生于西北海島處的軍事演習,保護罩開啟儀式在一周後陸續被媒體報道出來,市民自發進行懷念,這半個月内,随處可見手捧鮮花參觀校園的市民。
“我們的确是利用虛拟系統技術進行了一場葬禮的複刻,以此混淆視聽——為了加深逼真程度我還……”
她發現身邊的人并沒有聽自己的話,所以關于墨鏡的那一部分,又被她咽回肚子裡。
聞命正在認真研究一旁沙龍教室的西蒙雕塑,周圍圍了一圈藍白線,禁止靠近,禁止拍照。雕像男人坐着呈沉思狀,膝蓋上放着本打開的書,一手随意扶住書頁,一手搭在身側的椅子上,他擡頭看向這邊,微微笑着。
雕像中的人曾經是院長,是唯一有權保管德爾菲諾圖書館鑰匙的家族的掌權者,他和德爾菲諾大學的創始人名字相同——他是德爾菲諾曆史上最為偉大的發明家,蒸汽朋克愛好者,無數德爾菲諾市民的偶像,他也如同暴君般燒毀了象征文明聖殿的德爾菲諾圖書館,成為整個城市的罪人——克洛德·西蒙,這人别的本事沒有,僅憑一技傍身并因此聞名于世——他最會發明“這看起來好複雜但是不知道有什麼用的”東西。
雕塑表面文理粗糙像一顆顆魚卵,在最開始的時候,它是露天的,後來被一移送到室内保存。
因為年代久遠,雕塑表面的某些部位布滿黃綠色钛痕。和藹可親的中年男人保持着翻書的姿勢,聞命蹲跪在西蒙面前,他仰着頭看雕塑上的銘文簡介,努力把這個男人和傳說中焚毀圖書館的瘋子分開,“……後工業時代最偉大的發明家,對當時的動力機器——艦艇發動機的出現與發展做出了卓越貢獻,是裡程碑一般的人物。”
TINA說:“最普遍的說法是,第三次工業革命發源于本世紀下半頁的赤道地區,但是直到2060年,它依然未曾蓬勃展開。”
那時候科技成果遍地開花,然而緊接着,世界上各大區域發生了數次自然科學大屠殺、人文科學大審查事件,書本盡毀。
不知是不是心血來潮,當時還是院長的西蒙在西北海島進行了半途而廢的科學實驗,又将當時正在建造的CBD貝倫區作為保護罩開啟按鈕的最終選址,在冥冥中對這座城市做着最後的守護。
“唔——”TINA感慨道:“估計沒人知道,貧民窟貝倫區又老又破,卻有着本區域最完備的軍備電台,一旦德爾菲諾的通訊癱瘓,這裡就是整座城市的希望。”那些高達幾百米的駁雜天線、咔呲咔呲永遠出現不了幾個彩色畫面的破爛電視、灰色不明朗、陰沉又潮濕的紙闆房竂屋之下,幾十年前竟然被人藏下了最後的希望。
“wow,World changer Delphino。估計他活着的時候,也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英雄吧。”
聞命的目光微微閃爍。
他的臉色說不上好看還是不好看,事實上,他一直在靜靜地聽,話很少。其實這很反常,也很奇怪,不管TINA說什麼,他都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如果要追溯源頭,可能要回到三個周之前。
TINA感到沙灘邊的時候,鄭泊豪已經入水把兩個人撈了出來,時敬之人事不知,聞命跪在沙灘邊,與世隔絕般對周遭的一切聲響毫無反應,僵硬如一座雕塑。
直到有人搬動時敬之的身體向急救艙裡送,他才如夢初醒般轉過臉來,眼睛黑的吓人,把TINA吓了一跳,被定在原地般不敢靠前。
可是聞命隻是毫不在意地将目光從她臉上離開,仿佛對她的一切毫不關心。他似乎瞬間被正在急救的人吸引了,靜靜盯着工作人員們搬運的動作,而後慢慢起身,幽魂似的在後面。
因為跪了太久,他爬起身時腳步踉跄的厲害,甚至還發出了幾聲野獸受傷般的低啞聲響,就在組員聞聲匆忙走來關照他的時候,他很疏離地拒絕了。
聞命避開旁人攙扶的手臂,自己拖着腳步慢慢走,他走的不穩,但是很快地,他墜在了隊尾,和前方的急救艙保持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TINA心驚膽戰跟在他身後挪步子,就怕他一不小心摔了。
可是并沒有。
聞命默默跟着大部隊鑽進直升飛機,無聲無息地找地方坐了,他眼睜睜盯着前方的組員圍着急救艙忙碌,就這樣凝視了一路。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不怎麼講話,上了飛機不吭聲,進了醫院又默默地一直守在搶救室外。
時敬之失血過多,内髒破損,負壓力開啟時那一瞬間的重壓加重了他的傷情,而最嚴重的傷不在于他的後腦——那本聖經裡被塗抹了某種含有毒素的生物制劑,在真空模式下,他吸入毒氣過多。
病危同意書下了三張的時候,鄭泊豪瞬間繃不住了,臉色白的像紙,冷汗嘩嘩嘩往外淌,半夜的時候甚至被拉去打了半小時點滴。
而聞命卻還很冷靜地配合醫生工作,别人讓幹什麼就幹什麼,簽字、繳費、登記,他還抽空去下單外賣,備齊熱粥、營養液,甚至在所有人六神無主的時候,無聲無息地為TINA送來一張厚厚的毛毯——從手術開始到人被送進ecu,他全程一言不發,閉目靠在牆上,顯示出出乎意料的沉着冷靜。
TINA試探着叫他一聲,他才緩緩睜開眼,讓人全然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TINA渾身一僵,被他一臉“生人勿近、摸挨老子”的模樣搞的汗毛倒豎。
聞命卻毫不關心,甚至嗤笑一聲,把目光又凝聚在一旁。
那時候他已經熬了兩天一夜,渾身狼狽卻毫不放在心上,就隻是把視線範圍控制在手術室門口的方寸之間,注視着門廊上方冷冰冰的照明燈,一雙眼黑沉得吓人。
TINA站在一旁,心裡很不是滋味,也更加的不适應,她恍惚覺得眼前人暴露出來不為人知的一面,他雷厲風行,宛如一個leader。
他沒受什麼傷,那天後援部隊及時趕到,他很快就出院了,TINA女士再次發揮了作為大秘的專業素養,接手後續一切事宜。
她自己可能沒發現,都說太能幹的領導手下帶不出好兵,而混吃等死的自己也在漸漸混出人樣了,終于能夠獨當一面。
“World changer Delphino.”男人低聲默念一遍。
TIAN随口道:“對——人們把他當做英雄,他說德爾菲諾屬于市民。”
Leute machen Delphino.
“你們怎麼看待英雄呢?”聞命突然說。
TINA眨眨眼:“唔?”
“就像這樣,把路障放在西蒙的頭頂上嗎?”
“這是市民的自發行為。”TINA哽了一下,感覺話題朝着不怎麼讓人愉快的方向去了。
“自發行為——”聞命看了她半晌,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冷冷道:“然後就會成為傳統,幾十年過去後,很多人忘記了英雄的存在,反而将這種侮辱行為看作理想當然,哪怕拿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為他加冕——不覺得虛僞嗎?”
TINA瞪視他半晌,感覺這個人有點不太正常,
“你在說什麼…?呃?”
“這就是對待英雄的态度嗎?理所應當地犧牲、打造完美偶像、神化某個個體的存在,再用止不盡的贊歌去編造、維持、讴歌、贊頌,難道不知道一旦被捧上神壇,就代表被毀滅的開始嗎?”
“……”這他媽什麼跟什麼?
“不是吧哥?”TINA忍不住道:“你發什麼瘋……?”
聞命不說話。他面無表情地長久地凝視對方,眼裡陰沉沉地,帶着些很沉悶的情緒。
“當你們德爾菲諾的英雄還真是憋屈呢。”聞命冷不丁道。
氣氛很快冷下來,TINA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終于忍不住了,踩着高跟鞋跳起來,樣子滑稽極了:“你這是在跟我讨論英雄人物的價值觀?我的老天爺你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嗎——哦艹?!”
她被一封宣傳冊砸歪了臉,此後是連綿不絕的道歉和人仰馬翻聲。
聞命一臉慈愛的、關愛智障兒童的表情,他微微冷笑,眼裡含着毫不掩飾的嘲諷,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态襯托地她更加愚蠢至極。
TINA止不住火大:“你跟我理直氣壯個什麼勁?!”
“英雄就是被拿來犧牲的嗎?”聞命冷冷嘲諷道:“我直到今天才發現,德爾菲諾的價值觀如此厚顔無恥。”
“說什麼厚顔無恥?!”TINA感覺自己也是昏了頭了,竟然真的跟他理論起來:“拜托了大哥!你到底怎麼了?!不是所有人都和你想的那樣激情勇敢有雄心壯志投身神聖偉業的好嗎?!能活着已經很不容易了!‘活着’這件事情對于普通人而言已經是hard模式的考驗了!英雄之所以為英雄就在于他們與衆不同!你朝我發瘋有個什麼勁?!聯合政府給你發精神補貼嗎?!!!”
“World changer Delphino!”
一群參觀遊覽的學生從他們當中魚貫而過,聞命冷冷哼了聲,接過認證材料大步離開。
TINA歪歪扭扭跳着腳穿好高跟鞋,望着男人無情遠去的背影甚是無語。
她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這是何等的卧槽?!
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呆愣愣了許久,突然大吼道:“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
*
聞命沒有理會身後的咆哮,他一把掀開身側雕塑頭頂的路障,很是嚣張地放肆離去。
就在轉身的一瞬間,他露出一種近乎冷漠的表情,他控制不住地沉着面孔,眼神偏執狠厲,那樣子真的有些不一樣了。
路障被打得搖搖晃晃,始作俑者對此置之不理,他順着長長的路徑一頭紮進樓前的花園深處。
其實聞命不該對着女士發火的,他從時敬之身上學到了尊重女士這條文明法則。可是今天的情緒卻憋不住。
他無法分辨這些情緒到底該如何化解,畢竟從來沒有人告訴他過,除了暴力、痛哭、僞裝之外,該如何和平化解這些。
可是似乎又是有過的,在時敬之甯靜望着他的時候,他總是示弱般先行牽住聞命的衣角,目光溫柔地當一根小尾巴。又或者,慢吞吞和他講道理。
那些時候聞命會心軟。
他不是沒有抗拒過,甚至還曾經讨厭,讨厭時敬之的斯文克制、高高在上,文雅禮貌寬和都讓他感到憋屈,極大激發出他的破壞欲,所以他曾經那樣有強制意味地對待對方,充滿羞辱和欲念地盯着對方的臉,妄圖打破他總是克制冷淡的表情。
而現在他似乎兜兜轉轉,也給自己披上一張斯文皮,并且大多數時候,比許多人僞裝地還要好。
他沒走多遠,十幾分鐘以後,繞到圖書館門口停了下來。
和古老的主教學樓群相比,新修建的圖書館曆史不算悠久,隻存在六十幾年。
作為北大西洋區的首府,德爾菲諾集教育、政治、經濟、文化功能于一身,此地學風正濃,一年當中,圖書館隻有兩天是閉館的——感恩節與聖誕節。
雖然外觀看起來具有濃厚的中世紀風格,但是房屋裡面的設計非常人性化,每層樓中有特定的睡眠室,學生想要睡覺,直接去刷卡即可。
曾經,在二三十年代,每當學生睡滿一個小時,會有特定人員進入室内,把學生喚醒。現在,這間屋子裡植入了語音系統,圖書館誕辰時已将虛拟系統的2.0版本接入,以虛拟現實技術更好地為人服務。
聞命站在圖書館樓前,眯着眼靜靜凝視遠處鐘樓的屋頂。
他用腳輕輕試探着,似乎想前進,卻最終走到一旁的長椅前坐下。
他上下打量着那座鐘樓。身旁的學生叽叽喳喳,說着爬樓的事。
“會被學校委員會抓的吧?!你想被三方談話的嗎?!”
“是的,今天我們還說呢,爬樓會挂科……我才不要挂科……啊!抱歉!”
他們晃晃腦袋,懷裡抱着書,風一樣地倒着走,沒有注意腳下,一下子跌坐向後,差點壓在一個人身上。
聞命含含糊糊地輕笑了一下,彎腰撿起跌落在地的資料。
那群學生不由一愣。
他相貌英俊,是五官輪廓都特别立體鮮明的長相,說是劍眉星目的美男子也不為過,笑起來時尤其明朗。
而因為近日勞累的緣故,他的面孔似乎變得更加深邃了,下巴的角度尤其尖銳。
可他明明是這樣一幅具有攻擊力的長相,卻隻是禮貌而克制地笑了笑,安安靜靜坐在那裡,平添了幾分深沉和憂郁。
那個笑容很淺淡,他馬上又恢複了那種闆起來的面孔。
這是一群年紀不大的孩子,身上穿着小學部的校服,現在手忙腳亂,撿着被撞翻在地的資料。
那是“紙”,隻能在标本櫥窗中看到的“紙”,學生們有些奇怪。互相以目示意,然後聲音并不小地嘀嘀咕咕,“是老師嗎?”“…我覺得是研究員!”“不應該是來刷夜的學長嗎…?咦?奇怪,這是什麼文字?”
聞命打算對學生們的無意之舉置之不理,可是他無意開口,對方卻似乎一下子提起來興趣,一定要攀談一下。
“您是這裡的學長嗎?”
那人躬身問道。
身側突然傳出一聲鴿子咕咕咕的長叫。
聞命眼神頓了頓。
他似乎終于習慣了大學中特有的、半夜的鴿群鳴叫聲,沒多久下了場雨,自此天開始變灰蒙蒙,陰雨連綿半個多月,差點入了冬。
迫不得已,聞命掏出了衣櫃中的黑大衣。他忍不住又去收拾了一下行李箱,把裡頭的小物件拿出來,翻箱子的時候發現了一瓶新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