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客廳。”木柯澤簡潔道。
阮小天抱着電腦,哒哒拖着鞋殷勤地走到書桌前,猶豫着看了眼上面密密麻麻的演算紙。
木柯澤揚了揚下巴:“就放那上面也行。”
阮小天兢兢業業地照着木柯澤的話一闆一眼地動作。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一件事——幸福小區信号不好。
“左邊敲三下牆。”
“擺歪一點。”
“再墊三摞紙。好了。”
屏幕中央轉圈的進度條終于加載完成。
對面的通訊員一擡頭就是阮小天的迫近大臉,忍不住脫口一句“我……去。”
阮小天:“……”
阮小天假裝無事發生,讓開攝像頭:“姐,有信号了。你過來吧。”
木柯澤這才坐到人體工程椅上,拖着輪子滑過來。
“神庭會從來不敢在晚上七點以後跟我發消息。你們是第一個。”木柯澤慢悠悠道。
對面的通訊員一梗,心想這是位活祖宗,微笑抱歉:“不好意思,柯澤女士。”
“什麼事。”
“我們是想問一下,關于受害者……跟你是什麼關系?”
木柯澤手裡舉着馬克杯,裡面倒了熱水,還在冒白霧。她在幾人的注視下淺喝了一口,随後看了眼通訊員的表情。
又是一隻替罪白羊。
“在這之前,你們搞清楚他是誰了嗎?”
通訊員安靜了幾秒,然後,她的眼珠往左下角轉動,臉部反射出某種電子微光。
“李默。死者,二十二歲。”她的語氣平緩,像轉型演員卻隻會念稿的選秀偶像,“出身于陸外十三城,父母三歲時離異,跟着奶奶長大,八歲就讀陽光小學,十五歲從高中辍學……”
木柯澤沒忍住,鼻腔裡漏出一聲輕笑。
“如果是這個人。”木柯澤悠然道,“那我跟他确實不認識。”
“柯澤女士,我希望你能嚴肅對待這件事。”對面的通訊員無視了彈出的紅色警告,語氣相當嚴厲,“無論他到底是誰,這都是一條人命!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請配合我們調查!”
白天,無論是季疏原的步步緊逼,轉型貳号的審訊,以及阿德萊德的屍檢報告,都沒有讓這位天才有任何松動。
現在木柯澤對着一個替上司承擔風險的普通職員說出第一句最有價值的話。
——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終于認清,這個世上大多數人都是蒙昧無知地照着葫蘆過日子,無奈降低了标準。
“代價也想清楚了嗎?”
對面一愣。
“什麼?”
木柯澤說:“李默是個愛惹麻煩的人。換句話說,我下來這一趟,就是負責收拾他留下的爛攤子。”
她無比憐憫且慈愛地望着憤怒的通訊員,如同望着圈養的小羊。
也很有耐心,像答疑解惑的老師。
區别在于,她不會主動教授知識。
難捱的寂靜裡,通訊員小姐固執地繼續發言:“那麼,柯澤女士,你能夠告訴我們什麼呢?關于李默,他為什麼會去西郊?”
“知道中心區麼?”
中心區。
壟斷資源,固化階級這種事不止發生在神庭會,地面最為顯著的就是中心區。隻不過關于庭會的矛盾要比中心區更加顯眼,顯得它格外無害,沒成為衆矢之的的靶子。
通訊員:“他是想要通過西郊前往中心區嗎?”
——反而在普通人眼裡,中心區是個好地方。
“不。”木柯澤有些困了,耷拉着眼皮,“他要向中心區複仇。”
“調查清楚他是誰,明晰你們要付出的風險和代價。在這之後,再決定要不要真的追查下去。同時,我随時可以回答你們的問題。”
木柯澤起身,對着屏幕輕松地笑了一下。
“以及……躲在屏幕後面的這些人,雖然你們沒有現身,但我得誇誇你們——今天做過的所有決定中,最明智的,就是讓這位通訊員與我連線。”
随後,通訊被她強制中斷。
這句話實在算不上什麼稱贊。
會議室内一片安靜。
季疏原面無表情。
阿德萊德混不在意治安局裡那些領導們的臉色,兀自吹了聲口哨,湖藍色的眼眸緊盯着屏幕上回放轉播的面孔:“柯澤小姐,真的……非常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