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壓在身上,他被硌得生疼卻動彈不得。嗆鼻的灰塵将他從矇昧的深淵中拉回,他艱難地撐起眼皮,看到了從縫隙中流瀉而下的月光,猛然想起剛剛還在身邊的父母。
“爸—爸——”
“媽——媽——”
沒有任何回應。
他又用盡力氣吐出相同的字眼,但無論多努力,他也隻能從喉嚨裡擠出這麼一點孱弱嘶啞的聲音。黑暗在蔓延,他漸漸失去知覺,不斷下沉,下沉……
……
他倒吸一口涼氣,猛地坐了起來,胸腔内劇烈顫抖着的心髒證明了自己還活着。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這樣醒來了,同樣的夢魇十幾年來都不願離去。他一邊平複自己的喘息,一邊看向床頭櫃上閃爍的銀白色數字:
“五點四十三分…待會該集隊去醫務部了。”
他咽了口唾沫,翻身下床,踩在恒溫的地闆上整理床鋪。室内逐漸亮堂起來,本與牆壁融為一體的衣櫥從中伸出并打開,裡面是一套套疊的方方整整的軍裝。他拿起一套,走進衛生間洗漱更衣,從房間天花闆傳來AI的聲音:
“早上好,請您于六點前到達指揮大廳集合并等候指示前往醫務部接受植入手術。今天下午兩點十五分,基地将迎來……”
一個星期前他剛剛拎着行李來到這——北郡第一軍事基地,一座位于西西伯利亞平原地下的大規模軍事要塞,人們常把它稱為“地堡”。剛結束實習的他将在這裡服役,完成兒時的志向,正式成為一名軍人。與他同行的還有兩人,都是他的老鄉。
他輕輕拍打了一下水龍頭的頂部,直起身子來正對着鏡子。稍顯方正的臉龐和端正的五官呈現在鏡子當中,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他對鏡中的自己咧嘴笑了一下,随後便戴好軍帽,走出了這個金屬制的房間。
房門迅速地滑動着,他一出門便瞥見靠在左側牆壁上與他年齡相仿的青年。那人也注意到了他,于是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早啊,淮均!昨晚睡得咋樣?”
“呃……又做噩夢了。”
“又是那個夢嗎?算了,随他去吧。今天可是咱重要日子,别壞了心情,快走吧,要不遲到了!”
淮均“哦”了一聲便跟了上去。走在通往大廳的長廊中,人逐漸多了起來,基本上是來自共同體内各地的與他們同屆的新人;而在他身旁的這位叫做梁文龍,是與他同行的老鄉之一,還有一個則是叫做江楚柔的女生。這不,梁文龍走着走着看見前面一個熟悉的背影,就喊了一聲“江楚柔”。女生應聲回頭,笑着跟他倆打招呼。
“早上好!你們昨晚睡得還好嗎?我昨天快激動了一晚上,畢竟這是醫務部第一次對我們開放呢!”江楚柔說道。
淮均剛要開口,就被梁文龍搶先一步:“我呀,還好;這家夥,不行。”說完還故作憂愁地歎了口氣。
“又做噩夢了嗎?不要老是放在心上,它總會過去的。”站在楚柔旁邊膚色較黑的女生,來自哈薩克斯坦的阿米娜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安慰着淮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