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水看着水面嘶啞地冷笑了一聲。“我可忍不了,一榔頭就敲死了那個畜生。之後我在後院挖了坑,把我繼父埋了,假裝他出了遠門。他外面亂七八糟的相好多,不着家也是常事。冬天屍體也不會臭。可以說是計劃周密了。到了放寒假我就去下礦,準備拿到錢就買幾隻狗回來,然後把屍體挖出來分煮了一點點喂狗。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了解決掉這件事。”
梅梅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
詭水目光冷如水面浮冰,“沒想到,等我下完礦回來,才知道她已經被沉潭了。她怕我被抓,所以自己認罪了。這個白癡蠢女人……都這種時候了,還擔心我妹妹名節,她怕被人知道我妹妹被我繼父糟蹋,就說是自己為了奸夫殺人的,其實村裡人誰不知道我繼父的德行……酗酒,打人,性騷擾我妹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這種爛人,被殺掉也是遲早的。”
詭水擡頭看着天空的明月,“他們說是為了逼她說出奸夫,實際上隻是為了洩憤。這個蠢女人……全身被鞭子抽爛,手指被紮了竹簽,腿也被打斷了,還是什麼也沒說,村民就天天折磨她,把她磨成一堆爛肉,扒光裝進麻袋裡沉潭。等我回來,所有的事都已經結束。”
詭水那時候恐怕是還在上中學的年齡,也未獲得詭水的異能,那時候,他手段已經直接而激憤,有了幾分現在的影子。梅梅很難認為這是殘暴的,仿佛在那昏暗不見光的地底,詭水的激憤才是正常人該的。
梅梅低頭看着照片上的女人,那是她年輕時候的樣子,那時候或許她還未結婚,笑容燦爛,難以想到最後是這樣的結局。她低低地問,“那後來呢……你妹妹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我妹妹親眼目睹她的慘狀,非常自責。之後就有點瘋瘋癫癫的。”他忽然頓住了,仿佛想到了什麼情景,黯然停了好一會,歎了口氣。“有時候也會恢複正常,總是好一陣,壞一陣。再後來……她徹底瘋了,我就殺了她。”
片刻的沉默,梅梅手指摸過老舊的照片。“我會幫你把她的遺骨找到的。”
詭水沉默不語。
梅梅就地坐在了濕漉漉的河床碎石上,“夢感·啟。”她盤腿坐着,頭微微垂下,入定一樣進入了夢感中。
一進入夢感,她就發現詭水也進來了。詭水和她的夢感的鍊并未斷掉,或許這也是詭水并不擔心她撒謊的原因。
由于夢感定位就在附近,他們身處和現實同樣的環境中。但四周更為明亮,月光仿佛一盞大燈,把所有東西照得纖毫畢現。梅梅涉水往骸骨堆走去,詭水一語不發地跟在她身後。
梅梅在一個顱骨前停了下來,伸手摸上去。
場景瞬間變了,她看到一個穿着喜服的小腳女人被堵着嘴,掙紮着塞進了布袋裡,幾個婆子指揮着一群人把布袋投入水中,布袋扭動着慢慢沉入水底。婆子們嘴裡念念有詞。“今年的新娘多美啊,保佑來年風調雨順啊……”
梅梅刷地抽回手,場景再度回到了現實的水潭,她滿頭冷汗,原地喘息。
詭水一言不發,并未催促。
過了十來分鐘,她再次進入夢感,摸向下一個顱骨。
這是個年輕女人,穿着單薄的棉衣,皮膚肮髒,頭發灰撲撲的,剪得參差不齊。門牙掉了好幾顆,像是被人強行拔掉了一般。她一邊流淚,一邊哄着懷裡的嬰兒,哄着哄着,忽然伸手捂住了嬰兒的口鼻,喃喃。“我是逃不掉了……逃不掉了。這裡是地獄啊,死了也好過在這裡長大……”
嬰兒無力地在她手裡掙紮、慢慢地不動了。
她眼睛睜得很大,面無表情,眼淚卻一顆顆地從眼眶掉落下來。
場景轉動,一個男人揪着她的衣領拖着她進了祠堂。
女人已經瘦得不成形了,眼眶深陷,衣衫不整,表情麻木。
“身體壞了啊,生不了了……能換一個新的嗎?”有人這樣說。
“都不能生了,你退給我我也賣不出去啊。”
“那時候咋不看好點呢……怎麼就讓她……”
“性子烈啊……連自己女兒都掐死了。”
“可别讓她又跑了,算了,馴不服又不能生了,扔了吧……”
“扔哪啊?”
“潭裡啊!還能放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