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藥才不過幾個小時,蘇醒的速度比預估要快上一些,這種迹象發生在她這樣的病人身上并不是好兆頭。
于是,談醫生不像護士那樣展露出喜色,也不再等邢局的回答,直接起身随護士闊步離開了辦公室。
進病房前,他轉身攔住了後面的三人,示意他們先在監視器觀察,若年沁兒身體狀況真的趨于穩定,再進來問一些問題也不遲。
邢局盯着三道目光點點頭,順便解釋了這麼安排的理由。總之,一切都是為了案子,為了安全着想。
高清視野下,年沁兒全身上下看起來已經不如上次那般容光煥發,随着談醫生的檢查,發現她連擡手、眨眼這些簡單動作都做得異常吃力,說一會兒話就要停下來休息片刻。
眼見為實,邢局不得不接受當前情況的棘手程度,與鹿鶴的聊天框一直開着,打字的手也沒停下來過。
與他相比,貝希乘和鹿望安就要看得更加仔細一些。她的神色坦然且從容,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攝像頭時,嘴角甚至挂着一抹笑意。
旁人看來或許會誇上一句“這姑娘心态可真不錯,一定能成功戰勝病魔,長命百歲”,但兩人可不會單純地這麼想。
一場檢查做了半個多鐘頭,年沁兒看着向自己走進的三人,“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要問我,不過我現在說不了太多話,你們最好挑重點問,免得啊,下一秒我就斷氣了。”
看守的警員已經在一旁打開電腦準備記錄,邢局低頭看了眼手機消息,又看了眼身旁兩人,随手拿了把椅子坐她對面。
他直截了當道,“你好不容易從‘無葉花案’中活下來,又為什麼殺這麼多人讓自己走上絕路,被你取走的肋骨在哪?”
年沁兒面色遲疑了會兒,接着無所謂道,“肋骨啊?抱歉,現在還不到時間,所以不能告訴你們,下個問題吧。”
“都承認殺人了,隐瞞肋骨的去向還有意義嗎?還有,我的第一個問題你還沒回答。”邢局說。
房間安靜了幾秒鐘,見她沒有回答的迹象,他随意抛出幾個問題試圖卸下她的防備,“菜市場拍照、以及給媒體發消息的人是不是你,趙玉馨和趙玉蕾姐妹做的所有事是不是你指示的?”
“是,都是我。”
“為什麼做基因重組手術?”
年沁兒的神情再次出現猶豫,即使手指動彈艱難,床單上還是留下了幾道明顯褶皺,似乎是察覺到情緒失控,又伸出手指将痕迹完全蓋住。
“看來邢副隊問得差不多了。”說完,她把視線轉到了貝希乘身上,“貝法醫沒有問題要問我嗎,就不關心一下《案末》這本書現在在哪?”
問的是一個人,迎來的目光卻是兩道,畢竟是貝京麟的遺物之一,鹿望安同樣也十分在意,立即關掉了手機。
她逃避回答的意圖太過明顯,想着原本也要問這件事,貝希乘便沒有直接戳穿,順勢問道,“在哪?”
“燒了。”
除了她之外,在場的人無不對這個答案感到疑惑,當初費心思好不容易偷來的書,怎麼能就這麼燒掉了?
貝希乘壓着升起的一絲怒意,“你、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是說,我把那本書燒了。”年沁兒努力拔高了聲調,說完像是很滿意自己的這個做法似的,嘴角露出詭異的弧度。
在幾秒鐘前,貝希乘後背就被溫熱的手掌來回摩挲着,熟悉的呼吸音也充斥在耳畔。
他這才得以靜下心,恢複正常語氣,“你為什麼要燒掉,這個總能說說吧?”
“你們不是知道嘛,裡面寫的是我的故事,我想燒給自己,僅此而已。”年沁兒沒把‘也是燒掉那時的自己’這句話說出來,隻是語氣堅定,說着說着,眼神中忽然生出一股落寞感。
她沒讓這低落情緒持續下去,下一秒自顧自地張了口,“這次能醒過來,我還挺開心的,所以我打算主動跟你們坦白一件事,就當是慶祝和做好事了。”
果然,她看似處境落于下風,卻再次掌握話語權,在場所有人都等着她出聲。
于是,年沁兒強撐着精神繼續道,“是我給孫坤出主意,讓他在王國甯喝的飲品裡下了大量的氰酸類甘,從果核提取的辦法也是我說的,還有把屍體抛到海裡。不好意思啊,你們恐怕要重新對他進行審訊了,法院的判決書也要重新下咯。”
她一口氣剛說完,床頭的生命檢測儀就開始發出警報聲,緊接着,年沁兒開始呼吸困難、全身上下不停地抽搐,根本沒有辦法再與人正常交流。
談醫生與多名護士進來的及時,場面瞬間亂作一團,屋内幾人隻好先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