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站台的路上,葉蓮娜把包裡的曲奇餅幹掏出來遞給對方。
景伯樓有些吃驚,像狼犬睜大眼皮,面無表情瞳孔微縮。他收下了這份禮物,并禮貌道一句謝謝。
若讓過去的隊友看到鐵定大跌眼鏡,作為全隊最受歡迎的Beta,不論Alpha還是同性别的Beta,還是投來青睐的Omega,無論邀請還是禮物統統都當面拒絕了。
而面對眼前的女孩,Beta卻從來沒有流露一絲拒絕的意味。
他主動送葉蓮娜到輕軌前,像往常那樣看着她登上離開。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這次葉蓮娜遲遲沒有邁步。
今天本來過得就很開心,經過一個晚上,現在心被滿滿的氣球充盈着,似乎随時會飄去天邊,給晴朗的天空留下成遼闊絢爛的色彩。
葉蓮娜很久很久沒用發聲器同人講話了。
文字、手語、語言,每一個和人溝通的感覺都不一樣。直到被親生父親接來首都上高中,葉蓮娜才擁有人生第一個發聲器。
神經技術實在昂貴,不是平民能擔任得起,現在平民區許多言語障礙者依然用陳舊的手語交談。
除了同醫生講話,其他時候用發聲器很少有好的體驗。
有段時間她對發聲器有心理抵觸,戴上身體就會僵硬,腦袋空白,手也不知道怎麼動,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啞巴。
成為衆多學妹學弟的學姐後,葉蓮娜對發聲器不再像過去那麼害怕了。
應該說她不再像過去害怕那麼多東西,絲絲吐舌的蛇,半夜壞掉的廁所,大張獠牙的鳄魚模型。
但使用發聲器的頻率依舊很少,已經習慣在無言的世界中度過。不論哪種交流方式無非都是效率的高低,有的快有的慢,能達成溝通目的就行。
很多時候言語說話對方不一定認真聽着,葉蓮娜就見過刷手機你一搭我一言的夥伴。他們眼睛總是漫不經心飄向屏幕,語氣敷衍地應付對方,對話的話題總連接不上,似乎在各說各的。
葉蓮娜不知道他們這樣的溝通有什麼意義,或許為了消耗時間,或許為了維持表面的友誼?她不太懂,不過這總能證明言語溝通在很多時候并不重要。
她擡頭看向穿着一身軍裝的軍人,整潔的儀容儀表可以看出對方嚴肅和幹脆利落的作風。
今晚用發聲器發生了一些很窘迫的事,尤其洩露心聲的時候,景伯樓沒有追問,也沒有利用這點詢問她真正的想法。
他像扶持磕磕碰碰走路的夥伴,摔倒就扶起來,受傷了就包紮,想自己嘗試走路就松開雙手。不會去刻意觀察那雙走得費力的雙腿,也不會以為你好的借口,要求自己去做到像其他人一樣。
在他面前,好像自己做什麼都可以,想任性都沒關系。
講礦場故事的時候,越講到後來,發聲器發出的聲音越奇怪。
描述Omega同學跳舞的時候,會發出鋼琴曲和當時聽到的鼓掌聲。在垃圾桶看到舞鞋,輕微的塑料碰撞聲響起。
有時候講到一半忽然想起其他事,發聲器講述的内容也跟着改道,這樣天馬行空的内容,他都安安靜靜看着她認真聽着。
現在氣球回到地上,她要離開他。
莫名的感傷像池塘不停從綠藻上浮的小小氣泡,甚至無法造成魚兒呼吸的水面動靜。
或許屬于舞者天生敏感,又或許豬籠草剛好盛滿雨水正要溢出,淚水不自覺從臉頰安靜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