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蓮娜醒來的時候吓得倒吸一口氣。
即使被百葉窗遮住,依然能看到巨大的陰影覆蓋天空,金燦燦的太陽從西邊墜落。
這是一覺睡到了晚上嗎?有睡這麼久?
忽如其來的悲傷緊緊抓住心髒,連身體鈍鈍的,挂滿石頭沉重得難以動彈。
陰郁、迷茫、荒涼,被世界抛棄的陰影揮之不去。
不知為何臨近晚霞或者天黑的時候醒來,總有莫名的恐懼和孤獨襲上心頭。
對自己而言,這些情緒在母親去世後無限放大。
近年越來越不敢在這些時候睡覺,怕醒來的那一刻。
好像什麼還沒做一天就過去了,空落落的世界提醒自己孑然一身。
平日葉蓮娜使自己盡量忙起來,忙着學舞,忙着練舞,忙着休息,不讓腦袋胡思亂想。
但輕軌駛過的天空、雨滴打在窗戶的留痕、随風搖曳的藤蔓,生活的某些時候總在提醒她。
家沒有了,自己永遠孤獨一人。
每到這個時刻,她有意識控制自己不陷入負面情緒。那些方法實施起來也有一定效果,很長一段時間心情沒再遭遇巨大的起伏。
再次遇到這個時刻,久違的酸楚襲上心頭。
“怎麼?”
她微微側頭,才看到有人坐在那裡。
剛醒來的眼睛來不及焦距,發酸着模糊格栅的世界,昏暗的光線明晖不清。
對方發現什麼,伸手将台燈打開。
是那位Beta軍官。
男人察覺有什麼不對勁,彎腰探過身。
葉蓮娜呆呆看他。
光在這個空間跳躍嬉戲,先是百葉窗翩跹的霞光,接着台燈的溫和暖光,在對方臉上不斷留下斑駁陰影。
唯有那雙眼睛不受任何影響,牢牢吸引觀察者的視線。
明明看不透的黑色,卻似燃燒的晨星遙遠而明亮。在危機四伏的黑暗森林顯眼得容易招惹危險,而本人從不為此懼怕。
此刻浮現一抹關切和冷靜,仿佛随時準備救助眼前的小動物。
——他在這裡。
懸空半空的腳落到實地,沒有再永無境止往下墜落。
不是隻有自己了,還有——
景伯樓,她想起他的名字。
明明來複習,怎麼睡着還被發現了!葉蓮娜掙紮着起身。
冷氣順着縫隙吹進,凍得渾身一激靈。
景伯樓看着眼前的女孩歪歪倒倒,可能剛醒來不太清醒,明明冷得發顫,神色還懵懵的。
她呆呆看着掉落腿上的大衣。
男人猶豫兩秒,伸手撿起重新給她披上,謹慎避開一切觸碰到的可能。
接着立起整理衣領,以防風吹進脖子。
“我去端水,等我一下。”
大衆審美認同的美人坐在沙發上,剛醒來的懵懂在瞳仁氤氲,如茂密野茨叢中岑寂的紅玫瑰,仿佛在等待花殘香消的時刻。
換成一般人容易開始想入非非,何況還披着自己的大衣,連頭發都籠在衣領裡。
景伯樓把熱水端給她,心無旁骛回憶在服役中學習的心理知識。
“你是不是下午睡醒後容易産生負面情緒?身體也懶得動彈。”
她驚奇擡眸。
“抑郁、失落,感覺什麼都沒做一天就過去了?”
說得都太對了,她用力點頭。
景伯樓能看出來女孩生怕自己感受不到強烈的認同,點頭的幅度都很大,誇張、緩慢,還帶着贊同的微笑。
活像動畫片裡朝老鼠點頭的貓,露出這個表情後通常下一秒會被老鼠揍。
男人又一次沒忍住被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