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發聲器讓佩戴者的思緒無處躲藏。
“是,我剛剛笑了。”出乎葉蓮娜的意料,景伯樓一本正經承認,“抱歉。”
“那倒不用。”
盡管這麼說,卻也同時響起蒸汽火車的汽笛聲。
這次男人徹底笑了,低低的震動悶在胸膛,連肩膀都在微微顫抖。
葉蓮娜緊閉雙眼深呼吸,這次發聲器不再發出尖銳的聲音,反而轉向樹葉摩擦的沙沙聲。
聽上去搖晃樹的力度還挺大的,景伯樓悶笑更厲害。
等對方笑完,葉蓮娜繼續自己的話題。
“後來就好多了,不會發出那些奇怪的聲音。但今晚太安靜了,不正常。”
他們又走了一段路,發聲器依舊沒聲音。
景伯樓大概判斷出怎麼回事了,盡管有蜂蜜水解酒,酒精依舊對中樞神經系統造成影響,延長了大腦的反應時間。
他把這個推論告訴葉蓮娜,AI語音遲鈍地啊了一聲。
“我還真沒想到。我就感覺有點暈暈的,有點熱,還有點泡熱水的感覺。”
“今天我很開心,”講到這裡葉蓮娜一轉話題,“真的很開心,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不知道是誰挑的語音包,抛去其他因素,字正腔圓的溫和女聲符合葉蓮娜給人的感覺。
尤其今天舞台表現中正肅穆,有老一輩舞蹈家的傳統大氣,更讓人下意識覺得這位舞蹈者說話語氣不會輕挑挑。
但現在女孩拉長的語調和奇特的輕重念調,顯得播音腔的AI語音糯糯的。
“今天也發生了很多尴尬的事,下午我不該摸你的頭,不好意思。”
景伯樓道沒事,女孩很早知道他不會介意,有些悄悄歎氣。
“就知道你會這麼反應,但我還是要說一聲,我下午大概睡懵了都沒反應過來。”
“隻是件很小的事情。”
葉蓮娜擡頭看他,這裡沒有路燈,隻能隐約看到一部分陰影的輪廓。
今晚風浪很大,深秋的寒意也足以讓人寒冷。她走在靠裡的位置,另一邊的男人為她擋住了部分海風。
“我大概是真的有點醉了,腦袋轉不動。”AI語音的語氣很輕,能聽得出其中的些許困擾,“想說點什麼也不知道說什麼,我今天真的很開心,謝謝你。”
“還記得上次在工院校區,我說過什麼嗎?”景伯樓忽然道。
大腦熱熱的難以反應,像輕微的感冒,又像無法控制的方向盤。
葉蓮娜在回憶努力翻找,發聲器響起木頭承壓的支吾聲。
“我說,不說話也沒關系,有時候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沒話說。”
景伯樓清晰重複當初的話語,就聽到發聲器傳出一聲驚訝的啊。
“我想起來了……啊……”
在努力組織語言的時候,葉蓮娜感到挽着自己的手在動。
由于擋風的站位,這次挽手的不是堅硬的義肢,隔着柔軟的牛仔外套能感到對方溫熱的手掌。
葉蓮娜想起那晚大白菜食堂後面發生的事。
知道對方說的真心話,過去的習慣仍架着她,有意無意想捧場的瞬間,猶豫着連腳步都慢下來。
每次冰冷的義肢會微微用力,在平坦的肌膚留下凹痕。
現在寬大的虎口微微合攏,大拇指隔着布料有力又克制地安撫。
船錨在無聲的海面下沉,燈塔在黑暗的港口守候。
發聲器忽然不再出聲,大海的聲音在風中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