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小女孩聲音怯怯軟軟的,茶褐色的淺淺瞳仁看着她,“姐姐,都是我親手編的,姐姐有喜歡的嗎?”
方焰青看着那幾隻栩栩如生的小動物,随手捏起一隻。
嫩綠的草編小狗在她掌中,毛絨絨輕飄飄的一個,看起來十分乖巧可愛。
“這個是狗尾巴草做的。”小女孩解釋道:“還有小兔、小羊、小老鼠……”
小女孩蹲在那裡小小的一團,聲音也是軟軟的,方焰青不知怎麼想的,居然将她攤位上的小動物們一掃而空,而後從儲物袋中摸出來一顆東珠遞給她。
小女孩見此瞪大了眼,連忙擺手:“我不能要,我不能要,這太多了姐姐,我這些東西不值錢的,你給我十分之一的下品靈石都多了。”
方焰青唇角繃得緊緊的:“可是我隻有這個。”
小女孩露出糾結的神情,緩緩低下了頭。
東海鲛人珠在女孩小小的掌中顯得尤其大,她緊緊攥着,最終還是遞還給了方焰青。
“那姐姐你拿回去吧,我編的東西反正也沒人買,就當我送給你了。”
方焰青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眼睛裡滿是困惑,小女孩讀懂了她的眼神,解釋道:“這一顆東珠價值最少也得三十塊上品靈石,我就是個小乞丐,隻想混口飯吃,我今日即便拿了也留不下來,說不定還會因此喪命。”
方焰青眨了眨眼,“你很餓嗎?”
她隻是随口一問,然而小姑娘聞言卻是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大顆大顆的眼淚砸落在青石闆上,氤濕了大片。
越童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被這個姐姐溫柔注視着的時候會使她特别委屈,不僅想哭還想被她抱着哭。
方焰青掏出一盤椰奶糕送到她面前:“吃。”
越童童擡起頭看她,淚花模糊了她的身影,她接過椰奶糕,卻并沒有吃,而是小心翼翼地問:“這些都是給我的嗎?”
方焰青點了點頭。
越童童努力将眼淚憋回去,“我,我可以拿回去和我哥哥一起吃嗎?”
方焰青沒有拒絕。
越童童擡起袖子胡亂抹了把臉,吸了吸鼻子,嘴角慢慢上揚,綻出了一個腼腆的笑。
歸來在方焰青懷中打了個哈欠醒來,“你哥哥是做什麼的?怎麼需要你一個小姑娘出來?你的父母呢?”
越童童翹起的嘴角再度沉下,她搖了搖頭:“我沒有父母,我哥哥本來是城中的守衛,他也是個修士呢,隻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被人搜魂了,我賣了家裡的所有東西才給他換來了靈蘊丹,勉強保下了他一命,可自那後他就成了個……我們就隻能在這城中流浪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很難以啟齒的事情,可是在這個姐姐面前她就是想要訴說,她注視着她的眼睛,給她一種可以安心的感覺,就像小時候摔倒了被娘親抱在懷中安撫一般。
歸來跳下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又問:“被搜魂?是何人所為?他身為越星城的守衛,你們城主不管他嗎?”
越童童連忙擺了擺手,“不是的不是的,城主大人是好人,他給了哥哥三十塊上品靈石的喪葬費呢,哥哥當差就是十年也賺不來這麼多,隻不過我從小就沒有父母,一直和哥哥相依為命,哥哥他待我很好,我不能看着他離開我……”
歸來聽懂了:“所以你就用所有的家當換了四十九顆靈蘊丹?”靈蘊丹可以固魂,但須得連續服用四十九日才能勉強留一命,還恢複不了神智,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很少會有人舍得為一個注定會成為傻子的人付出這樣多,怨不得城中直接給發了喪葬費。
越童童點了點頭:“哥哥現在好多了,隻是有一點點天真,但還是能天天陪着我的。”
椰奶糕的香氣撲面而來,越童童吞了吞口水,眨着一雙小鹿眼去看方焰青:“姐姐,我現在可以去找哥哥嗎?”
方焰青點了點頭。
越童童開心了,捧着椰奶糕一路小跑地穿梭在人群中,她瘦小的身子七拐八拐,竟拐到了一個清冷偏僻的死胡同附近。
這裡與方才所見的鬧市繁華截然不同,這裡破敗老舊,人迹罕至,牆縫裡生滿陰濕的苔藓,沒有陽光透入,好似被整個城池抛棄了。
越童童有點局促地回頭,她知道姐姐一直跟着她,卻沒想到她竟一直跟到了這裡。
“姐姐,這裡有點髒,你确定要進來嗎?”城裡那些貴人,就連匆匆經過這邊都要捂着鼻子離開,生怕沾染上什麼髒東西,她害怕姐姐也嫌棄。
方焰青:“進。”
街巷窄而深,兩旁的水渠散發着陣陣惡臭,每一處拐角都藏着一個或兩個灰撲撲的人,他們或缺或啞,見着方焰青來,拼命地把自己往牆縫裡塞,生怕她一個看不順眼,就随手殺了他們。
他們的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就像是陰溝裡的老鼠,生怕被别人注意到。
這種眼神讓方焰青有片刻的晃神,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她也曾被困在這樣一個個鐵質的籠子裡,在那裡每一個人也都是這種眼神。唯一不同的是,這些人不用日日互相厮殺,供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謂權貴取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