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的交易會設立在越星城靈拍堂,場館坐落在城池的東部,呈八卦陣形狀,每個門都大敞着,吸納天南海北的修士們。
方焰青與容隐将将出現在場館附近,就給一圓胖老頭攔住了去路,那老頭滿臉堆笑,“哎呀,方道友,老夫在此等你許久,裡面請,裡面請。”
容隐不明所以,但他向來對出現在身邊的任何人都充滿警惕,故而他側身擋在方焰青身前,冷漠地拒絕:“不用。”
老頭聞言笑容僵在了臉上,他一雙老眼自下而上打量起身前這個身姿挺拔的少年。
少年身穿一襲月白長袍,衣擺垂落,不見絲毫褶皺。黑發一絲不亂地被用玉冠梳在頭頂,清玉面罩遮住了他的容貌,卻遮不住他渾身上下如劍一般的氣質。
老頭眯眼一笑,恭維道:“少年看起來如此氣度不凡,想必應該是個劍修吧?哈哈哈,還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能跟在方道友身邊的人果然都不是等閑之輩啊,哈哈。”
容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通身上下沒有絲毫靈氣流動,如果他沒聽錯的話,他這是在拍馬屁?拍方焰青的馬屁?
方焰青聽不得這些恭維話,她從容隐背後伸出一隻手:“老頭,東西呢?”
容隐:“???”你還真認識?
越世澤賠着笑:“哈哈哈,老夫既然答應,就斷然不會反悔,東西在裡面,請。”
——
拍賣堂二樓,雅間。
整個雅間十分寬敞,幾人正對面就是一扇落地大窗,由透明天晶制成,可将堂内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越世澤屏退原本在房中伺候的小厮,而後又布下了層禁聲的禁制,這才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緻木盒。
那木盒方一現身,便有絲絲縷縷的靈氣溢出來,萦繞在木盒周圍。
“方道友,你請看。”越世澤獻寶一般打開盒子,隻見錦緞之上整整齊齊排列五顆晶瑩圓潤的四品丹藥,濃郁的藥香瞬間彌散開來。
方焰青分了個眼神掃了眼,表情十分平靜,隻嗓子眼裡“嗯”了聲,便轉頭看向容隐:“等什麼啊?拿着啊?”
容隐尚未從一次性看見五顆四品丹藥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聽見方焰青的話,他有些木讷地接過,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就這?
越世澤暗暗咬牙,不是,你那是什麼無所謂的眼神啊,這可是四品頂級的丹藥啊,老子頭發都煉白了一大把,煉了整整一個月才煉出來啊,你不應該表示一下驚豔嗎?一顆就可提升一個小境界,你身旁這個小廢物吃一顆就能重塑靈根,你怎麼搞得它跟糖豆子一樣啊喂!
你誇一下我也好啊!
方焰青:“做得不錯。”
越世澤下意識謙遜起來:“沒有沒有……”
方焰青:“你還算是信守承諾,我本來還認為你要耍賴呢。”耍賴就好了,她早就盯着他那顆聚靈天珠了。
越世澤:“!!!”就這?就這?誇他人品也不誇他的煉丹技術?
容隐雙手拖着五枚丹藥,還是有些虛浮的不真實感,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調保持平穩:“這是四品丹藥?”
越世澤語氣萎靡:“嗯。”他已經被方焰青的态度打擊到了,覺得自己丹心破碎。
容隐眸中不掩驚豔:“這四品丹藥着實不凡,仿若将天地靈氣都凝于這方寸之間,可見丹師煉丹功底之深厚,着實令人欽佩。”
越世澤:“嗯……”等等,他是在誇他吧?一聽就是吧!
他原本萎靡的神色頓時燦爛起來,“哈哈,小友果然有幾分眼光!”他一邊大笑着一邊走近容隐,“若我沒猜錯,方道友讨這丹藥定是為了小友重塑靈根所用吧?哈哈,你且安心用,再加上五品混元丹,老夫我保你修為更上一個大境界!”
容隐一愕,眼睛不禁微微睜大。
五品混元丹?
他的視線落到方焰青身上,眸底有些壓抑的冷芒。
天下所有的交易大都是等價交易,這越城主今日如此慷慨解囊,想必所圖很大。
可她答應了?
答應幫助越星城進攻回雲觀?僅僅是為了給自己換取進階的丹藥?
他在她心中竟有如此分量?
容隐隻覺得有些天旋地轉,不,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地對他這般好,難不成她之所圖真的是殺了紫宸神君?她将她看作同謀?這點最為可信,可他心底卻也最為不願。
樓下堂内十分熱鬧,伴随着幾聲震天銅鑼響,此次拍賣也算是正式拉開了帷幕。
方焰青癱在座椅内,一邊磕着瓜子,一邊伸着腦袋,想湊湊熱鬧。
可越世澤就是不走,一直在這裡礙她的眼。
她覺得煩躁,“好了,東西都送來了你趕緊走吧。”
越世澤眨巴眨巴一雙老眼,不是,道友,沒你這麼不自覺啊,東西你都拿了咱也開始談談正事啊,正事。
他站在原地,沒有要挪動腳步的意思,反而還看着容隐,對他使了個眼色。
容隐自然是看懂了他的眼色,但他卻是裝了個不明白,端起一碟山核桃,細心剝了起來。
他剝一個,方焰青吃一個,兩人相處和諧,就他一個礙眼的外人在。
他尴尬地咳嗽了聲,沖着容隐道:“這位小友,我與方道友還有些要事要談,不若……”
方焰青啃核桃的動作一頓,掀起眼皮,迎上越世澤的視線,“他跟我一樣,沒有什麼可避諱的,他不能聽的,我也沒必要聽。”
她語氣平靜卻很堅定。
越世澤聞言臉色倏然陰沉下來,但又想到她昨日不費吹灰之力就毀了他一個化神法寶,便又隻得賠着笑意,道:“既然不是外人,老夫也就直說了。”
容隐剝核桃的手一頓,移開,又端了些杏仁過來。
越世澤壓低了聲音:“實不相瞞,越星城的現狀你也是明了的,聚靈天珠至多隻能撐兩年,如若不能及時搬家,越星城便會徹底從甯溪州除名,可我死亦無所謂,我城中這衆多城民該何去何從?童童又該何去何從?”
方焰青打斷他長篇大論的煽情演講:“别說廢話,說重點。”
越世澤頓了頓,眉頭深深蹙起,“我有攻打回雲觀的計劃,煩請道友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後,大長老乃至掌門之位、門派内所有奇珍異寶都可贈你,隻要你點頭應允。”
方焰青垂下眼睫,做一副沉思狀。
容隐想到了什麼,“可是前輩,其他暫且不說,你若想攻打回雲觀,必會違反仙門聯盟的條約,不論你成功與否,仙門聯盟定不會坐視不理,若到那時,聯盟集結各方勢力對您進行讨伐,屆時别說回雲觀了,越星城恐怕都難以保全吧。”
聽聞“仙門聯盟”四個字,越世澤眸中閃過一絲戾色,“什麼仙門聯盟都是狗屁的存在,有利可圖,蜂擁而上,無利可圖,視若無睹,老夫可不會畏懼他們,隻要讓老夫打下回雲觀,老夫便守得住!”
方焰青突然說:“你好像很讨厭仙門聯盟啊?”
越世澤冷哼一聲,滿面不屑:“呵,讨厭倒不至于,不屑罷了。”
“為啥呀?”方焰青磕起了瓜子,眼睛裡閃爍着八卦的光芒。
越世澤沉歎一聲,擡眸看向遠處。
他目光變得幽沉,像是穿越了眼前的時空,回到了曾經的歲月。
“我們越星城地處極東,與雲溪州的蓮華派共用一條靈脈,雖說在靈脈下遊,靈氣不算太充沛,但也勉強夠用。可數年前,那蓮華派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居然暗中截斷了靈脈,緻使越星城徹底沒有靈氣可用。我曾去往雲溪州求過,可是連他們的山門都沒有進去便被打了出來。
我知仙門聯盟中有人與雲溪州的仙門交好,本想求着他們出面牽線,好了了此事,得個說法。可他們聽完卻是滿臉的不屑,輕飄飄地說‘此事牽扯複雜,他們也不好插手。’又說‘這事畢竟沒有影響甯溪州的格局,犯不着因此去得罪雲溪州。’而且一個越星城,沒了便沒了,他們做主可保我城中之人去各派修煉,内門去不了,在外門打打雜,也可過得去。
自那後我便明白,保衛越星城,我指望不上任何人,隻能指望我自己。
我曾與城中各大長老去尋新靈脈的線索,又嘗試了各種法子恢複靈脈,可都失敗了。
回雲觀是我最後的希望……”
方焰青打斷他:“不是,你最後的希望怎麼是搶别人家的地盤啊?因為回雲觀好欺負?”
越世澤聞言一怔,而後無奈地點了點頭:“是,我知趁虛而入是令人不齒,我不怕世人在背後罵我,不講道義也好,不擇手段也罷,我隻要我的城民不會任人欺淩、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于世間,為此我哪怕背負一生的罵名也無所謂。”
“可……”方焰青出聲。
越世澤立刻道:“若道友今日不願幫我,那越某隻求道友莫要阻攔……”
方焰青眨了眨眼,“可别人的家住起來應該不怎麼舒服吧?我覺得還是自己的家住起來更習慣吧?與其搶别人房子,不如去打那什麼……蓮花派。”
越世澤:“啊?”
他消化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方焰青是什麼意思,随即苦澀一笑:“方道友有所不知,蓮華派在雲溪州屬三大家族一大門派之列,莫說是我越星城了,哪怕就是甯溪州所有門派出手,恐怕也不是其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