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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日頭已經快到頭頂了。
江離幾人站在清河酒樓前,發出了沒有見識的驚呼聲。
樓閣亭榭連綿相接,俯視繁榮的街區,飛檐畫角,雕檐映日,自成氣派。
酒樓外,沒有小攤小販,沒有熱鬧的讨價還價聲,唯有琴奏舞曲、輕聲細語。
江離反應過來,閉上嘴巴,眼中的驚歎卻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了。
“小姐幾位?可有人約?”年輕的小厮禮貌走上前,彎腰詢問。
“三位,一個叫李敏的男子。”秋荷聲音很小,怯生生的。
江離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麼,隻是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想要給她打氣。
小厮的眼神變了些許,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秋荷,擡高了音量,“天字号包廂。”
江離跟秋荷并行走上樓梯,剛要回頭招呼一聲沈清淮,這才發現一直沉默跟在身後的男子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發現了什麼不對勁?還是遇到什麼意外了?
秋荷還在往上走。
江離壓下心中不安,捏了捏腰側的儲物袋,感受到滿滿當當的靈符重量,才勉強放下心來。
天字号包廂坐落在酒樓的最高處,一向給達官貴人服務,尋常人幾乎不可能預訂到。
江離進去後,環顧一圈,心裡更加疑惑。
秋荷嘴裡的敏兄是個窮苦人。
日日在寺廟裡打雜,卻并不是出家人。既沒有剔發,頭頂也無戒疤。
這樣一個人怎麼能定下這麼昂貴且特殊的包廂?
“阿離,你說他會來嗎?”秋荷坐下後,終于揭下臉上的面紗,憂心忡忡。她有些拘謹,眼前豪華氣派的包廂顯然不是她能進來的,弟弟的話萦繞耳旁更讓她恐懼。
江離也拿不準主意,隻能幹巴巴地安慰:“都約好了時間地點,應該是會來的。”
話音剛落,江離突然愣住,喉嚨幹澀。
天字号包廂位置特殊,能俯瞰樓下。而江離恰好坐在窗邊,一眼就瞧見了一對男女正在拉扯。
其中男子的樣貌和秋荷對李敏的形容幾乎一緻,唯一的差别也就是他穿的衣服更加富貴。
旁邊和他糾纏的女子戴着各式各樣的首飾,深紅裙擺張揚妩媚,像是哪家大小姐。
伶牙俐齒,卻又刻意壓低了聲音,似乎在和男子吵架。
江離這一刻無比想念沈清淮。
如果他在的話,以他的修為,一定能聽清兩人在說什麼。
蓦地,碗筷碰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江離猛地驚醒,一眼看到秋荷滿目詫異地跪倒在地。
即便是精心描繪的妝容也掩蓋不了她的狼狽。
“那是……敏兄。”
就在這時,包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道寶藍色身影進來。
他面容俊美,臉頰紅潤,看起來就像個頂頂好的貴公子,沒有半分貧苦模樣。
李敏站在包廂門口,關上門阻斷了外人的注視,沒有往裡走一步,盛氣淩人地開口。
“秋娘,恐怕你已經都看到了吧。在樓下等我的人身份顯赫,是高門千金,隻要和她成親我就不用再忍受那苦日子了,我就可以……”
“縣老爺人雖然老了點,但是有錢啊,你嫁進去能過上富貴日子,說不定……”
“啪——”
響亮的巴掌聲突然響起,徑直打斷了李敏的話。
“你!你這個……”秋荷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卻硬是憋着不肯落下。她死死咬着下唇,剛剛那一巴掌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秋荷閉上眼睛複又睜開,清澈的雙眸猶如冰霜。
“李敏,認識你鐘情于你,是我秋荷不幸。”
她捏緊了袖口,這裡面裝着她攢下的所有家當。本來想着,如果李敏願意的話,他們就遠走高飛……
秋荷苦笑一聲。
江離愣在原地,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發展。
她匆匆瞥了眼李敏,見他正認真凝視着秋荷。左側臉頰被打得微微泛紅,看起來十分落寞。
江離晃了晃腦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應該是看錯了。
接着,胳膊上傳來一道力,她被秋荷拖拉硬拽着出了包廂。
“秋娘……”李敏叫出聲。
秋荷腳步一頓,李敏卻又不出聲了。她藏起眸中失望,和男子錯身而過。
江離有些無措。
秋荷一路都沒有吭聲,不哭也不鬧,就連抱怨聲都沒有,而酒樓内如針紮般的注視和竊竊私語聲卻讓人難以忍受。
“她就是縣老爺要收的那個小妾吧?長得确實标緻……”
“聽說家裡很窮,收了幾十兩銀子呢。”
“就剛剛縣老爺家的千金還過來了,你說她爹的小妾比她年紀都小,這千金小姐要氣的大發雷霆吧?”
“她可不是個好相處的主兒,聽說找了個俊俏的小哥,要人家入贅呢……”
秋荷摘下的面紗落在了包廂裡,素淨清雅的面龐就這麼直白地暴露在空氣中。
周圍有些人認出了她,正湊在一起擠眉弄眼。
千金、小哥兒。
莫非就是李敏和他嘴裡的高門千金?竟然是縣老爺的女兒嗎……
這錯綜複雜的關系,未免過于狗血……
江離歎息一聲,接着惡狠狠地瞪向周圍看熱鬧的人,一副保護的姿态。
她穿着粉白襦裙,面料柔軟暖和,行走間挂墜發出清脆悅耳的碰撞聲,一看便知家境不凡。
閑話漸停。
江離挽起秋荷的胳膊,護着她避開周圍人的凝視,終于走出酒樓。她重重地松了口氣,正想跟秋荷說話,突然迎面撞上一個小厮打扮的人。
撞了個滿懷。
這小厮卻看也沒看周圍,匆忙道歉後就直直地沖向前台。
“不好了,大小姐,大小姐她不見了,她也被那個食人魔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