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姑悄悄将那丹藥放在小和的手心。隻要吃下,她很快就會毫無知覺的死去。這是小和唯一能選的時候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但她有機會,體面的離開。
風吹過來,小和的發帶飄揚。
彩姑知道她的小徒弟最需要的是什麼。
她漂漂亮亮的來。
也應當漂漂亮亮的離開。
那樣漂亮的小和。
就這樣走入陣中。
她的手腳被束縛,她很快感受到非同一般的痛,讓她一點準備也沒有,那股力量太強了,她想忍也沒有辦法忍,很快就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
彩姑和小圓汗流浃背,但意志十分堅定,沒有收手的意思。隻要小和沒有放棄,那這陣起了,就不可能半途而廢。
那畢竟是剔骨之刑,任憑她們如何為小和兜底,也緩解不了她五内俱崩,痛不欲生。小和是個不能說話的小啞巴,她如今隻剩哭喊,而她自己也聽不見。
她甚至不知道。
她們為何這麼對她。
她手裡緊緊攥着那顆藥丸。
小和的世界沒有聲音,也沒有光明。
她常常胡思亂想,不知道什麼是真實的。
而現在,她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是痛苦。
隻有痛苦,是真實的。
兩股力量撕扯着小和,不讓她生,也不讓她死。
她痛苦哭喊着,她感覺有一股力量,在活生生抽她的骨頭。她什麼也看不見,她想,如果看見了,她該更害怕了。小和又疼得無法思考了,她隻剩下哭喊,而小圓也在姐姐的哭喊聲中淚如雨下。
可她沒有辦法停手了。
姐姐一定要撐過去。
姐姐無論如何都要撐過去。
這樣的苦痛——
絕不能再重複!
忍冬在一旁哭泣。
傳說花梅果是可以消除一切疼痛的靈藥。
小和已經吃了可以消除世間一切疼痛的靈藥。
為什麼還是會疼呢?
彩姑用靈石為她做引,将她把刻着詛咒的骨血剔出來,換上太陽石。這一切都太殘忍了,有幾次,她看見小和在痛苦中,舉起了拿着藍色丹藥的手,又都放下了。
她在抗争。
就像自己曾告訴她的。
你一定要勇敢。
隻有你能救自己。
這一切都太荒謬了。她們要為小和打破罪與罰的詛咒,隻能用罪與罰的辦法來對待她。
剔骨進行到一半,小圓加大了靈力。
姐姐在哭喊。
而她是行刑者。
小和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之中。
拿起了那顆丹藥。
她還沒有來得及吃下去。
而是在那無盡的地獄般的痛苦中。
走向了平靜。
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在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屋門口。
那裡隻有一戶人家。
門口坐着一個老人。
那老人身寬體胖,院裡的牆上挂着盔甲,得有三百斤的人才穿得上。他年歲很大了,眼睛也迷迷糊糊的睜不開,隻坐在屋門口的竹闆凳上低着頭曬太陽。
小和不知道他是誰。
可他背後還插着一根破破爛爛的旗幟。
那旗幟好熟悉,小和想,自己一定在哪見過的。小和走近了看,又想起來了,是忍冬話本裡的,這個旗幟,和風月島季竹将軍的畫像一起出現過。還有那個夢,和那個騎馬疾馳而過卻總看不清臉的女将軍一起出現過的——那個旗幟……
小和摸摸那旗幟。
這是什麼呀?
她正出神。
那老頭蹿的一下站起來抓住小和的胳膊,把她吓得不輕。
他三百多斤的身軀高大得都要遮住太陽了,小和在他手裡像是螞蟻一樣弱小。
小和驚恐的看他。
他卻帶着哭腔控訴小和——
【你保證過!你向我保證過!】
小和問,【保證過什麼?】
他說,【你保證過風家軍的旗幟永不墜落!】
他憤怒的搖晃小和的肩膀控訴,直到屋裡跑來一個女孩将他們拉開。
她安撫老人道,【太爺爺,你認錯人了。她不是她。】
那老人固執的說,【她就是!】
女孩不高興的跺腳,說道,【嗨呀!不跟你說了!】
她将小和拉到一邊道歉,她告訴小和,【你不用理我太爺爺,他年紀大,老糊塗了,認錯人了。】
小和疑惑的問,【他把我認成誰了?】
那女孩兒說,【當然是風月島的大島主,大将軍了。】
【她怎麼了?】
【唔……】那女孩想了想,說道,【好像是年紀輕輕就死了。】她看向老人,說道,【我太爺爺一直對此耿耿于懷,一輩子也沒放下。】
小和看向那老人。
那女孩又說,【你别看我太爺爺現在這樣,他年輕的時候,可是江陽城的風家軍統領呢!】
小和看向老人,他卻突然沖過來,流着淚向小和控訴道,【你保證過!你向我保證過!你保證風家軍的旗幟永不墜落!你保證過的!】
小和就在那控訴聲中。
又走向了黑暗和疼痛。
她最終沒有吃下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