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讓小孩受了委屈,劉秀珍服軟的方式是做好吃的或是買好吃的,一句“下樓吃飯”,就說明她在給孩子台階下。
孩子不吃飯,那就溫聲細語地哄。
道歉?不可能。
向孩子道歉隻有陸平會做。
陸果果很好哄,玩具被人搶了,但是陸易甯給她買了更好的。這時候陸平再來說兩句好話,陸果果又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陸平給她畫大餅,說會給她買一輛自行車。
其實是自己想買。
年前他藏在電視機底下的私房錢被劉秀珍發現,冬季酒期多,全被送出去當份子錢。
又存了四個多月,才買了一輛兩百多塊的自行車。
陸果果是第一個坐上他自行車的人。
一到星期六,陸平就帶着小女兒在街上到處逛,去學校,去池塘旁邊看别人釣魚。
白天玩得瘋,晚上陸平大半夜疼得睡不着,又怕驚醒劉秀珍,隻得偷偷爬起來趁着月色站在陽台上給大腿塗藥膏。
劉秀珍跟個幽靈一樣站在門旁邊,抱着手看。
怪不得大晚上翻個身就咬着牙齒叫,原來大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有些地方還破皮了。
“老子就說你大半夜起來做什麼?”劉秀珍咳了一聲,“今天騎着單車到處跑摔的是不是?”
“亂講!我這個是刷白牆的時候……不小心摔的。”陸平死不承認,繼續塗抹藥膏。
“陸果果要是摔傷了,我連你另外一隻腿也給砸了。”
劉秀珍放出狠話。
眼看她就要去開女兒房間的門,陸平連忙說:“她沒得事沒得事,掉土坎的時候我護着呢。”
白天父女倆做了約定,陸果果不能把今天騎車摔倒的事告訴劉秀珍。
陸果果很守約,但是陸平忍不了痛。
晚上擦了藥膏,第二天,陸平繼續騎單車,非要讓劉秀珍坐他的後座去店裡。
來回接送。
下午趙倩在家看孩子,鄭煦和陸果果還有陸易安在院子裡補作業。
鄭樂悠坐着學步車在門口學走路,陸易甯手裡拿着一個啃過的蘋果在鄭樂悠跟前晃悠,她走一步,學步車裡的小孩走一步。
自行車慢慢停在路口,劉秀珍回來做晚飯。
劉秀珍一下車,陸平又騎着車去守店了。
趙倩打趣道:“哎喲,一把年紀了還學小年輕耍朋友啊!”
劉秀珍笑着走過來,“你陸哥跟個神經病一樣,我不坐非要我坐。”
“可是我看你坐得開心得很啊!”
劉秀珍去冰箱裡拿豌豆出來剝,陸易甯也不逗鄭樂悠了,将鄭樂悠引到家門口,就進屋找張凳子坐下陪母親剝豌豆。
趙倩臉上挂出一副八卦的笑容,一直盯着劉秀珍看,“姐還害羞了!”
“放屁!”劉秀珍将豌豆提到她跟前,去廚房裡拿了一個大碗和一張塑料凳子放在趙倩面前,“快給我剝,等會做豌豆米炒肉沫吃,給你家端一盤。”
趙倩抓了一把豌豆放手裡,往陸家的小廚房裡看了兩眼,“我看見你中午回家的時候洗排骨了。”
“排骨已經炖好了。”劉秀珍說:“吃完飯的時候給你端一碗。你家鄭陽陽隻喜歡吃排骨裡的胡蘿蔔,我放了一些進去煮。”
趙倩又開始了,“哎喲……考慮得這麼周全,怪不得我陸哥心疼你,又接又送的,跟談戀愛一樣。”
看陸易甯在埋頭剝豌豆,趙倩故意問她:“七七,你知道你媽和你爸談戀愛的時候最喜歡坐什麼車嗎?”
“就是單車!”
“哇,還有這回事呢?”陸易甯十分配合地張大嘴巴。
“對啊,不信你問你媽。”趙倩特意朝着劉秀珍擡了擡下巴。
劉秀珍點了點頭,“你爸以前經常騎着單車送我回家,但是怕你大舅舅發現,每次隻敢送到外婆家馬路對面的一個轉角處。”
父母的愛情故事陸易甯第一世時問過。
她當時很迷惑,父親沒錢,爺爺奶奶又刻薄又遭人恨,在村裡的名聲并不好,她不明白為什麼母親要嫁給父親。
母親當時說:“圖你爹長得好看。”
劉秀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哎喲,你爸跟來我家的那些男的比起來,長得真的是人模人樣的。”
趙倩解釋道:“以前去你外婆家說要娶你媽的那些人,要麼矮,要麼老,要麼邋遢要麼醜。跟那群從來不刷牙的人比起來,你爸梳個兩塊瓦發型,穿着幹幹淨淨的牛仔衣牛仔褲,簡直就是劉德華好嗎?”
陸易甯蠻喜歡聽老一輩之間的愛情故事的,雖然她聽過很多遍,但是這一次世沒聽過呀。
陸易甯轉頭問老媽:“媽,那我爸也是媒人介紹他去外婆家,才跟你認識的嗎?”
“才不是,你爸是我自己找的。那群媒人的眼睛有毛病,隻要是個男的都能吹出花來,我才瞧不上。”劉秀珍說:“我們是好了半年,被你大舅舅發現了,他才敢請媒人上門的。”
陸易甯以前聽母親說,他和父親是在酒席上認識的。
外公以前是村廚,手藝非常好,在楊長和吉長兩個相鄰的小鎮上都有點名氣。
那時吉長街上有個遠門親戚人結婚,特意請外公去當掌廚的。
在酒席上,父親沒找着位置,碰巧和母親還有她的一桌親朋好友坐一桌。
那天外公做的一鍋蹄花沒煮透,母親在席桌上嘗着味道不太對勁的蹄花,像極了專門挑刺兒的美食評論家,一會說蹄花沒做好,一會兒又說蛋卷湯有點鹹。
總之,各種挑刺。
父親覺得她事多,反駁了她,自己就覺得這些菜好吃。
直到吃完席,他看見外公從後廚出來拿鑰匙給母親,而且母親跟那群和自己坐一桌的賓客一塊走路回家。
他才發現,母親在飯桌上隻是當着一群熟人的面故意開玩笑,挑她爹的刺兒。
劉秀珍的口頭闡述跟陸易甯的回憶同時進行。
“那後來呢?”
“後來你小舅舅結婚,你小舅媽家那邊辦酒席時,你爸去街上玩,看見我在酒席裡面。他當時連是誰結婚都不知道,就去随了份子,然後又和我坐一桌。吃完飯,他就向我道歉,那次吃席不該在桌上說我事兒多,嫌這嫌那的。吃完席,他有點事就去喊我幫忙。手髒了,水管一直在流水,硬要喊我用水瓢舀水給他洗手,哎喲,煩得很煩得很!”
“然後呢?”
“然後就好上了。”
劉秀珍言簡意赅,陸易甯和趙倩同時“哇喔”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