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城。

一路上，哪吒也算是親眼見證了自己捉妖到底整出了多大的動靜。

火尖槍點起來的火被妖風一吹，燃到了百裡以外，處處都是灰燼，哪怕都進了中原城主城，也還能看見空氣中漂浮着未被完全撲滅的火星子。

迎面吹過來的風中有不屬于這個季節的熱浪，土地幹燥得随處可見大大小小的裂縫。

看起來幹旱得很嚴重，除了一些已經變得枯黃的雜草，幾乎看不見什麼農作物。

城門外屍體堆積成山，那架勢，一點都不亞于剛發生過大規模戰争的戰場。

沒有人守城。

城門就那麼開着。

哪吒從筋鬥雲上跳下去，準備走進城裡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步子剛邁過城門，他便立刻注意到，城内的情況一點都沒比外面好。

幹裂的土地，一排一排老舊得好像要馬上倒塌的木房子，空氣中漂浮着沙塵，隻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走在路上。

還能看到衣衫褴褛的婦女抱着孩子和一隻手就能拎住的包袱在哭。

離城門最近的，是個穿着盔甲的官兵。

隻有一個，守着皇榜。

因為覺得皇榜上就貼着這裡君主能想到的解救國家的辦法，哪吒毫不猶豫的就朝那邊走過去，與他穿着十分相近的孫悟空緊随其後。

官兵注意到湊到面前的兩個小孩，先是将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歎了口氣才幽幽開口：“我們聖上要找的是修行人，找會仙術能求雨能驅疫的。”

“你們這倆小孩都不知道乳牙褪去了沒，還是别湊熱鬧了，真憂國憂民就找你家能管事的大人來看。”

這話說得無精打采的。

也不知道是日複一日在這裡的等了多久。

“來看這皇榜的人很多嗎？”

“哪有啊，十天半個月也不見一個外來人。”

官兵朝哪吒擺了擺手，指向城門外剛被哪吒注意過的堆積起來的屍體：“不是從那邊過來的嗎，這還不知道？”

“我們這裡是瘟疫死了的扔出城門，渴死餓死的，家屬實在舍不得，可以埋進城内的祖墳。”

“已經很久了，死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不抱什麼希望了，要我說，用不了半年，這就會是一座空城了。”

哪吒沉默着将皇榜已經被一層一層的風沙覆蓋得有些模糊的字迹認真讀完，随後喃喃自語：“下場大雨解決幹旱再驅走疫病……”

小事。

“這兩件事已經讓我們城裡死了幾十萬人了，能做到這些都是神仙顯靈，不過……”

官兵話還沒說完，哪吒就已經毫不猶豫的揭下了皇榜。

“你……”

“揭了皇榜卻做不到可是要掉腦袋的！”

官兵說這話的時候已經盡力壓低了聲音，但這邊的動靜還是被街上零零星星的幾個人注意到了。

街上的人紛紛朝這邊圍過來。

随之而來的還有議論聲：“這倆小孩看起來也就七八歲的樣子吧？他真的能行嗎？”

“你不知道嗎，仙尊座下的童子都是七八歲左右的樣貌，這是神仙終于憐憫我們了！”

“老天有眼……”

“老天有眼啊！”

官兵面露難色，原想以孩子小不懂事為借口替哪吒與孫悟空推脫，但無奈這裡的人都被天災折磨太久。

對上老人那渾濁卻又重新看見光亮的眼睛，和婦人懷裡小孩舉着水壺問是不是很快就能喝上水了的表情，任誰都說不出打擊的話來。

哪吒也注意到了官兵有些尴尬的地位，安慰道：“我就是仙人，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仙長的徒弟。”

“放心吧，去讓老龍王下場雨不是什麼難事。”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

可能是以前沒有做這種事的經驗，哪吒不知道撕了皇榜還需要跟着官兵去面見當朝君主，言畢就直接甩了甩皇榜上的灰塵，揣進懷裡踩着風火輪就飛上了高空。

孫悟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哪吒已經竄出去好幾米遠，隻能也踩着筋鬥雲追上去。

誰都沒有注意到這是村民言論又換了一個風向——

“這是跑了吧？”

“隻是跑了倒還是好事呢！看他平平無奇又幹幹淨淨才相信他是道童，結果還是個使歪門邪道的妖怪。”

“你看他腳上踩着那個冒着火的，保不齊就是跟那幫妖精是一夥的，妖精又想出了什麼新的取樂方式，到時候一高興，就把我們的木房子全都燒了……”

“就是！那蛇妖又沒有讓我們成日幹旱的本事，不過是妖怪變了個樣貌要騙我們的靈魂來吃！”

“我們都這樣過了這麼多年，哪有什麼忽然就被救出苦海的可能呢，大家都散了吧……”

*

這頭哪吒到了東海，輕車熟路的下水，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東海龍宮。

隻是他還沒開口請守衛蟹将去通報龍王，那蟹将就大驚失色，扔下手裡的武器，慌裡慌張的往龍宮内跑。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看這個架勢，用不了多久老龍王就一定會知道他來了。

哪吒很有禮貌的沒有聲張，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等，而後孫悟空竄到他旁邊：“不是，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先問問别人啊，這東海誰都能來，唯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