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慕臻揪着黎率把他掼到地上,黎率沒防備,怒道:“你有病嗎?”
“你想死嗎?”許慕臻黑着臉揚長而去,沈呈華跟上他接着講。被黎率打斷前,沈呈華告訴許慕臻,阿奴出病房沒說任何故意的話,馴良得仿佛白蓮聖母,她說最大的心願就是尋得父親,隻想在父親羽翼下過簡單平靜的生活。
“毗羅公主說,阿奴童年凄苦,但天性不壞。”
許慕臻反問:“怎麼看出天性不壞?阿奴做的壞事,譬如蛇蠍,難道壞人隻要放下屠刀就被封佛?”
沈呈華:“沒準呢?”
“鬼才信!”
沈呈華無奈:“你最近嘴跟刀片似的。”
“那是你蠢。”
“你看你看,情場失意,兄弟撒氣。”
小容日日坐診開藥,無事便在自己的小艙房關着避暑,夕陽将及隐沒才到甲闆曬曬流岚月光。今夜細雨濛濛,别人都躲雨,她不勝憋悶,出來透氣。林琅成了解語之人,他撐開桐油傘,辟一方小小天地,淺笑道:“為小郎君的事?”
許慕臻從窗格看到他們颀長和窈窕的背影,男俊女秀,恰似煙雨長江裡的風華畫卷,而他像遲暮的老頭子,心懷鬼胎地窺望。
林琅知道阿奴的胡作非為,若非許寄北橫攔,摘金鈎還怕報複不了個妖女?
“你知道她現在為何這麼溫良?”
“老子不在呗,全部影衛加起來都不敵張仙人和許慕臻,她敢不老實?”
“這是其一,還有其二。”慕适容注視江面,“我告訴她,合血法驗出他們父女血液不融,她不是許寄北的女兒。如果她說慕阿兄傷她,我馬上把她假冒的事抖出去!”
林琅豎起拇指贊歎,“姑娘高明!”
許慕臻聽不到語聲,看不清他們彼此遮擋的身體部位,隻見林琅的胳膊挪向小容胸前。許慕臻狠狠拍了下窗棂,但雨中二人專注探讨,沒聽見響。
“阿奴不是許寄北親生的?”
“應該是。”
林琅驚駭,“姑娘騙她的?”
慕适容伸出食指“噓”了一聲,自許慕臻的視角看去,她像躲進林琅懷裡一樣!
她怎麼能這樣?
“滴骨合血是自古以來唯一确定親緣的辦法,但我試驗數次,結果不一定準。人畜的血也可相融。世人用此法,大概造成過諸多冤假錯案。”
“姑娘想讓我做什麼嗎?”
慕适容點頭,“快到揚州城了,如果你是阿奴,計劃如何?”
林琅忖度片刻:“許寄北一定派親信在港口迎接,最好是在那之前,教姑娘說不出口。”
他們洞見一緻。
慕适容接道:“最隐蔽的是下毒,兇手可以自然隐身。毒之一道深博無涯,我雖懂皮毛,但南诏制毒新奇,防不勝防。”
“我熟悉驗毒術,以後的飲食我為姑娘試毒。”
“好,你自己也要小心。林琅,假使最終我仍難逃不測,你就是唯一知道秘密的人,決不能讓她加害慕阿兄!”
林琅一貫當她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嬌千金,此時看小容陡然起敬,聯想孤城仞下令時的威嚴,這大概是一種傳承,雖則他們是繼父女。
“我沒有告訴其他人。你靈通,能守秘,是最佳人選。如果阿奴悔過自新,真的做了善人,她既往的不是,”慕适容緩緩說,“我們一筆勾銷,當做償還她過往吃的苦。”
“好。”林琅與她同打一把傘回房,細密的雨珠落濕了他們的肩膀、手背,衣上淺淺的印子,像傷痕痊愈的新疤。
兩人這時才注意到角落寂寞的窗戶,有一張由于陰雨而格外慘白的臉。他“咣當”關窗,說不出的誤解堆積成埋怨,他沒有聽到最後的對話。
“不告訴郎君嗎?畢竟是為了他。”
慕适容紅了眼,“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