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但分高下,不分善惡。”
“聽聽,”許寄北展開兩臂袖幅,“你肆意評判他人善惡,到了自己全然開脫。榨取别人潛心苦修的成果,還有臉用?”
“這本就是我家族一脈的傳承,晚了八十年才到我身上。許教主未知全貌,妄議在下,不懂得出言有尺的道理嗎?”
“什麼歪理,你都不夠八十歲,何來晚八十年之說?”
孤城仞端正的伸出左手,“請小太史。”
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人,被兩名摘金鈎弟子提上來,他的雙腿已經廢了。人群中的薛舞雩認出了自己的大師兄,大師兄為給師父争取逃生機會,以身誘敵,薛舞雩再返回救他,卻見他被折磨得失魂落魄。
至少讓我救回大師兄,薛舞雩暗中祈禱,目光一斜,看見摘金鈎的魯索,俊美男子與其視線一碰,旋即裝作不認識一樣撇開臉。
“魯魯!魯魯!”
孤鸢問:“魯索,你認識她?她逃出地底城是不是跟你有關系?”
魯索煩躁地說:“不知道。”他狠狠瞪了薛舞雩一眼,薛舞雩立刻露出受傷的表情。
“魯魯!你欺負人!”
許寄北指着半死不活的書生,“你說這是小太史?變成這副鬼樣子還能秉公記史嗎?孤宗主不如殺了,想寫什麼自己寫吧。”
“小太史,你來講八十年前的舊事。”
書生死氣沉沉的眸子微微翻動了下眼白,忽然厲聲說:“‘雙鞭’莫遜俠肝義膽,武功蓋世,屢安百姓;小人元潛,卷挾神功逃走,其後人陰枭詭詐,修煉毒功,殘害俠士之後,該當死罪!”
孤城仞一擊砸向書生的天靈蓋,書生頓時七孔出血,身子軟軟倒在地上。
“師兄!——師兄!”薛舞雩不顧危險,奔到書生旁邊,書生嘴唇蠕動,沒說什麼就阖了眼。薛舞雩捧着師兄的頭,痛哭不疊。她一聽說師門出事就找線索,潛伏無為觀中,費三年之力,結果誰也沒救回來。
小太史鐵筆在她身上,但師父遺言傳位于師兄。
孤城仞将她拎起來,“你來說,說的不對,跟他一樣下場。”
薛舞雩吓得唧唧索索,“我······我不知道。”
那段曆史與她差了六七十年,除了師父,她和師兄都是聽前人記述。孰真孰假,未嘗可知。
“楊丹冥頑不靈,固守成見,不配為武林作史。我再講一遍,請江湖英雄作證。”
許寄北環顧四周,發現英雄集請過的各幫派掌門、幫主幾乎都到了,或為摘金鈎弟子挾持,或自願應邀。算上飲牛津,一同被請進六韋花山莊的比武場,孤城仞做起東家,湛立則也不敢反駁。
比武台正中設祭壇,擺上幾案與三牲,四周花木扶疏,金銀銅器光彩灼灼,顯是經過一番精心布置。
孤城仞登上比武台中央,摘金鈎弟子在旁側擺放坐席,筆墨紙硯齊備,把薛舞雩押在那個位置,守着四名摘金鈎弟子。薛舞雩如同囚犯,茫然地下視各門各派的觀衆,又戰戰兢兢地望向孤城仞。
孤城仞沉聲道:“在下請諸位英雄參會,着意澄清一件往事,事關家祖父——元潛。”
江夏堂堂主劉仕齊不滿:“元潛是誰?區區小人物也配讓我們——”
話未說完,摘金鈎弟子擡劍斬落他的頭顱,鮮血濺污了同門衣衫,男女驚慌尖叫。
孤城仞不以為意,示意弟子拖走屍首,“小太史你記下來:家祖父在江湖兩三年,幸為江湖英雄賞識,願将他們所創神功交付家祖父發揚光大。然而,先輩英雄中有沽名釣譽之徒,假意贈送神功,等到家祖父尋地修煉,他又殺掉家祖父,竊取所有神功。”
“這個假仁假義的僞君子,就是‘雙鞭’莫遜!”
孤城仞不由得激動,他挾這段恥辱往事病了一生。
“莫遜練成神功,聲威日隆,可我家祖父骨枯黃泉,家父自幼伶仃。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無人為我伸冤,我立志将此事大白于天下。”
零陵派掌門曲虹說:“孤宗主所述,是一家之言,可有證據令我等信服?”
“當然!”孤城仞聲如雷動,一招手即有弟子押送數十人至比武台下,所押囚徒衣衫褴褛,血迹縱橫,更有三兩婦人抱着孩童,蓬頭垢發,其中一母隻能以指尖血哺育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