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抽氣聲中,綢緞莊的周娘子輕笑起身:“會長既開了口,我願捐出三百匹素絹。”
稍作停頓後,她繼續說道:“隻是不知這赈災,可有名分?”
“自然有名分。”言莫謙忽然起身,攤開案前長卷,“百商聯名上書,以商會名義設粥棚、建醫館,所需銀錢...”他目光掃過衆人緊繃的面孔,“按去年進項十成抽一。”
“十成?!”糧行趙老闆拍案而起,“會長這是要商戶傾家蕩産!”
“趙老闆在風陽渡口有七艘運糧船,”言莫謙慢條斯理地從袖中抽出泛黃賬冊,“三日前卯時三刻,可曾見過三皇子的親衛?”
話音落地,趙老闆癱坐回太師椅,面色如死灰。
言莫謙将賬冊重重拍在案上:“捐銀者,記功;阻撓者,除名。”
他望向廳外漸亮的天色,晨風掀起他的衣擺,“莫要忘了,這晉南的災民,終究是要吃飯的。而飯,永遠掌握在能端起碗的人手裡。”
言莫謙的話如同一記重錘,敲擊在每一位商戶心頭。
就在商戶們各自盤算的時候,言莫謙再次開口說道:“在座的綢緞布商東家,諸君庫中如若有積壓五年的黴布舊衣,不妨盡數拿出,商會照市價三倍收購。”
此言一出,議事廳内頓時炸開了鍋。商戶們面面相觑,難以置信地望着言莫謙,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積壓五年的黴布舊衣,在平日裡隻能作為廢物處理,如今卻能以市價三倍的價格被商會收購,這無疑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綢緞莊的周娘子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她走到廳中,向言莫謙行了一禮:“會長英明,我綢緞莊庫中确有不少積壓的黴布舊衣,願如數獻出,為赈災出一份力。”
其他綢緞布商也紛紛表示願意貢獻出積壓的布料,他們深知這是商會給予他們的一個難得機會,既能解決庫存問題,又能為赈災出力,何樂而不為呢?
言莫謙見狀,微微颔首,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他深知這些商戶們心中的小九九,但隻要能達到他想要的目的,他并不介意讓他們得到一些實惠。
“很好,”言莫謙沉聲道,“諸位願意貢獻積壓黴布舊衣,本會長十分欣慰。它們将在重新翻新之後,用作災民所需的衣被,确保他們能夠有衣蔽體。至于收購款項,商會将在赈災結束後統一結算。”
商戶們聞言,紛紛點頭表示同意。他們知道,歌離先生說出的話,從來都是一言九鼎,不會食言。
散會後,鶴言抱着文書緊跟幾步:“公子,我們真的要以舍棄一個分會的代價收購這些黴衣舊布嗎?”
“嗯!”言莫謙步伐堅定地朝前走着。
鶴言十分不解,這不像自家公子商利面前,從不吃虧的一貫作風。“不過是一家織錦行而已,公子為何要如此幫她?”
言莫謙的腳步頓了頓,強壓下心底對自己的質疑,轉身說道:“難道你家公子的命不值一個分會嗎?她若出事,誰來替我解毒?”
鶴言驚訝道:“你是說那丫頭能解你身上的毒?”
言莫謙點點頭。
鶴言一陣欣喜:“怪不得這次見你氣色比之前好很多。若是如此,就是将整個商會作為代價那也值了!我這就去安排!”
“等等!”鶴言說罷笑着轉身欲走,卻被言莫謙叫住。“去借調幾個繡娘,将每襲衣被都繡上鳳丹花标記。”
鶴言雖心有疑問,但還是領命而去。
很快,各綢緞布莊與成衣商鋪多年積壓的庫存,小山般堆放在銀壇商會倉庫。
經過漿洗與縫人巧手的翻新,這些原本黴迹斑斑的舊衣布匹煥然一新,煥發出别樣的光彩。
而繡娘在每件衣被的隐蔽之處,巧妙地繡上了一朵精緻的鳳丹花标記,既不顯突兀,又能在細查之下輕易辨認。
當最後一朵鳳丹花标記完成,已是第三日午時,剛好是三皇子規定的交付日期。
隻不過,從晉南趕往西嶺,即便是快馬加鞭,也需耗時兩個時辰,若是運送沉重的貨物,所需時間則更為漫長。
加之近日連綿陰雨,道路變得泥濘不堪,行進愈發艱難,這才導緻了衣被送達裳绮閣時稍有延誤。
“紅蘿,你怎麼了?”柳涵苔的一聲驚呼,讓言莫謙回過了神。
他尋聲望去,隻見紅蘿正扒在門框上惡心幹嘔不止。
柳涵苔輕輕拍打着紅蘿的後背,試圖緩解她的不适,眼神裡滿是關切。“紅蘿,是不是吃壞了什麼東西?還是身體不舒服?”
紅蘿緩了緩後,站起身說道:“沒…沒事,可能是吃壞肚子吧。也可能是近幾日太累了,我去裡間休息一下就會沒事的,放心!”
紅蘿拍了拍柳涵苔的手,示意她安心。
柳涵苔不疑有他,又叮囑了幾句才與言莫謙去處理裳绮閣的事務。
此後幾日,紅蘿仍照常做事,隻是時常在無人處撫着小腹出神。